方旭苦笑，“有什么故事，齐良是个傻子，十八岁那年，临昌王孟瀛来我们那里巡游，就说了一句话，看了那么一眼，齐良这个傻子就疯了，不管不顾地跑去京城，我拦不住他。”

“你们后来应该见过吧。”

“见过的，齐良那家伙走后一年，我也离开家乡了，靠读过的书，当了个小官。”

古槐道人询问:“那后来呢？齐良发生了什么？”

“齐良啊……”想起自己的老友，方旭又是苦笑，“简单说来，是一片痴心，痴心错付，最后……死生无常。”

方旭正欲细说下去，忽然听得那门咔咔作响。

“阿旭，你睡了吗？我想和你说说话。”

方旭冷笑，“谁家鬼会睡觉？”说罢便起身了。

天阶夜色凉如水……可惜自己坐在台阶上也感觉不到凉不凉，月亮真美，以前怎么就没有好好看看呢。

“聊点什么？”方旭打破了沉默。

“不知道，我脑子很乱，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觉得自己不再清醒了，只有和他之间的过往越来越清楚，我也越来越痛苦。”

方旭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你从前不是很清醒吗？”

“我不清楚，我如果清醒，为什么爱的不顾一切呢？”

“这句话倒是很有道理，或许情之所至，人就会不清醒，就会为了另一个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方旭说。

“你觉得，孟瀛是个怎样的人呢？”方旭问。

“嗯？”齐良转过头来，似乎对这个突然而来的问题很是疑惑。

“我只是觉得，我的至交好友爱他至深，可我对他……真的，真的谈不上多么了解。”方旭躺在冰冷的石阶上，“今晚我想听个故事，关于……你和孟瀛。”

“我和孟瀛的故事啊……一开始，我没头没脑的走进京城，那一年京城有两件大事，一件是朝廷纳贤，一件是临昌王府招幕僚。”

“这我知道，你本有为官之才，却偏偏就要去做一个小小幕僚。”

齐良笑了，“是啊，孟瀛都说，觉得我脑筋不对，很傻。”

“他这么讲，你不难过。”

“不知道，也许时间过去太久，我想不起当时的感受，只是我现在觉得，我当时应该一定很心痛很失望。”

“应该？”

齐良又笑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想，倒是很心疼自己啊。”

方旭抬眼望天:“很好，总算你的心不是石头做的。”

“后来你不都知道了，我给他做幕僚，我对他怀着不可见人的心思，他只要给我一点微不足道的注意，他让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去做。”

方旭补充:“哪怕让你跟着他造反。”

“是的。”齐良低下头，“其实那个时候，我不想造反，我劝过他，我劝过他很多次。可是他一定要去，好吧，我就跟着他走了，哪怕是……那个时候，他明明什么也没有给过我，可我就是跟他走了。”

齐良陷入过往的回忆，“直到那个时候，他才开始把目光投向我，即便那目光里，爱恐怕不及我对他的十分之一，那我也很高兴，高兴到连他都不懂，不懂为什么我这么喜欢他呢？”

“那……他为你而死……对吧？”方旭觉得做鬼有一点不好，不能喝酒，这个时候如果喝的醉醺醺的，可能心情会好一点。

“是的，他为我而死。我……我自认英雄，但是我不是……我从一开始就劝他，造反不会成功的，他总是不听，越来错的越深，直到困守孤城……有人出卖了他，割下了他的首级。但是，他仿佛早知道自己会死似的，有一天他对我说:‘我不畏死，但绝不让你死，我死便可以换来你的平安，可谓死得其所’，就这么说完的第二天，他就身死城中，而我果真平安了，我就这么东游西荡，有一天我来到这里，这里是他从前的王府，当年我投身他帐下，他就在这个台阶下，远远看着我笑，于是我在这里徘徊着，禁锢着，等到我的妖力足够强，我一定能走出去，为他报仇。”

齐良讲的故事不清不楚，但方旭也懒得挑什么错。

“我还是那句话，他那样用情至深，你不要让他失望。”

齐良沉默良久，摇头:“阿旭，如果不是想着报仇，我没办法苟活至今。”

齐良握住方旭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是冷透的，齐良转过头来，“阿旭，我报完仇，天地对我有什么报应，我自去受。”

方旭看了他半饷，忽然笑起来，语带嘲讽:“你找谁去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