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急补片’?”聃没想到贺会拿出这个,有些诧异地望着他。
“‘急补片’是什么?”韩竻三度懵逼。
“补充人体营养需求的药片,一般简称‘急补片’。”聃解释道。
“哦,就是那个药片吗?虽说可以满足人体营养需求,但不能产生饱腹感依旧无法代替吃饭这件事,而且味道……”说到这里,宏干咳了一声,心想报复一下韩竻,“这个味道据说是十分特别的……好吃,这个你是哪里弄来的?”宏转头望向贺表示好奇。
贺直接无视他。
韩竻甚至有些怀疑这该不会也是他们芬尼克斯自产自销吧,贺该不会是随随便便拿了一个试剂管装,然后塞了个木塞。韩竻倒了两片在手里,看着这个药片他突然嘟哝了一句,“不应该是橙色的吗?”
“你之前吃过?”宏心想这下要穿帮了。
“嗯,之前……在垚那里见到过。”韩竻记得在禁林的时候吃过一种补充人体营养需求的药片,记得当时是橙色的方形药片,是垚放进他包里的应该。刚差点说漏了嘴,赶紧跳过这个话题倒了两片药片。
他看了看聃,聃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说明这个量没问题,他才大胆地往嘴里塞。
宏看韩竻吃下去的时候暗暗偷笑,听说这个药的味道简直难吃到无法下咽。
虽然味道有点奇怪但不至于像刚才那样无法下咽,韩竻但愿它有作用吧。
见韩竻并没有什么反应,宏深表怀疑,“你怎么这个反应?明明听说急补片难吃得人神共愤啊!”
“味道是有点奇怪但还行,你要不要来一片。”韩竻并不知道宏想捉弄他,把药递给他,在他看来宏似乎对急补片很感兴趣。
“不了,我的味觉构造才不像你那么独特。”宏赶紧挥手,原本还指望捉弄韩竻。
聃和宏先告辞,贺才动身。
韩竻突然想起急补片,赶紧叫住他,“等一下,你的急补片。”
“你留着吧。”贺停住脚步,背对着韩竻。“你昨晚没出去过吗?”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侧过头。
“咦?没有啊,我昨晚回来就一直待在房间。”韩竻奇怪贺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贺没有多说什么,出门的时候顺带上了门。
贺下楼,发现聃在前面等他。
“宏先走了。”聃对他说。
显然聃注意到了。
“知道‘遗忘咒’吗?”贺走过去和他并肩而行。
“至今颇受争议的禁术?”聃看着贺的脸,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联盟审讯俘虏后为防止机密内容外泄,经常使用这种手段篡改对方的记忆,被施法者会变得异常虚弱,甚至在72小时内无法进食,只能靠急补片维持营养。昨晚我在树林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但他醒来却对昨晚去过树林完全没印象,不像是撒谎。”
难怪今天贺听到韩竻说起昨晚的事情时插了一句,那句“这个不像”实则另有所指,按往日他向来对别人的事不感兴趣。“你觉得格瑞托瓦有人对他用了遗忘咒?”聃想知道他对此事了解多少。
“不确定,但最好当心。”贺把头扭向一边,他打哈欠的动作就像是往拳眼吹了口气,斯文而富有教养。
“你昨晚没睡好吗?”聃关怀地问道。
“还不是你们芬尼克斯的那位害我熬了一星期的夜。”
“别说得好像你不是芬尼克斯的一样。我猜是药理学?”聃随口一猜。
贺瞟了他一眼,居然猜对了。
“我当初也是勉强通过的。”聃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
他的勉强,贺觉得一定没那么简单。
“勉强满分。”聃转过脸看着他。
这家伙绝对比詟腹黑,人家是明黑,他是暗黑——□□裸地炫分。贺突然停下脚步,审视着这个家伙。
“我当初也熬了四个晚上呢!”
贺知道聃这是故意的,因为之前杜兰德尔的事。
“我说你能不成天板着一张脸吗?”
聃的玩笑令贺想到了已经死去的真正的贺,仿佛又听到了他当初的质问,但贺清楚他已经死了。他很幽默,总喜欢开玩笑,但自己却从未回应过,即使在他临死的时候。
贺吸了一口气,“喂,我说你够了!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更何况自己人。”
聃转身,有些意外地看着他。贺刚才说的是“自己人”吗?他笑了。贺终于不再将自己排除在芬尼克斯之外了吗?
贺舒了口气,跟上他。
“急补片还需要吗,最近我又想出了新的改良方案?”贺拿出的那管粉色的急补片是他特意为贺研制的改良配方,口味上比传统的急补片改善了很多,所以韩竻服下的时候他丝毫不担心他会恶心到无法下咽。
“已经不怎么吃了。”贺淡淡地回应。
“按时吃饭了?”
“嗯,我说你不觉得你话有点多吗?”贺有些不耐烦。
“啊,有吗?难得你愿意开口,有点激动。”聃笑道,那双桃花眼眯起泛着温和的目光。
贺瞟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如果你能找到,他们为什么不能?”
焱坐在桌前双手呈塔状托着下巴,眉头深锁。
“我想起来了,他叫凝辉,没错吧?”
他们?难道是指黑巫!那也就是说……
炉膛里发出燃烧的噼啪声,即使外面下着鹅毛大雪,但屋里却异常温暖。
凝辉坐在他对面握着茶杯,盯着茶面低头不语。
他们坐得离火很近,火光将两人的面庞映得通红。
从焱的表情来看,他们刚进行了一场并不愉快的谈话。
“这场战争,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不要让我后悔当初的决定。”焱没想到这次联盟来格瑞托瓦谈判求结盟的军官会是凝辉,更让他没料到的是他也是这次作战的总指挥官,也就是作为和黑巫领头交锋的人。
“你觉得我是为什么而接受委任的呢?作为一名军人这是我的义务,无法违抗的使命。作为一名丈夫和父亲,我不希望我的家人将来生活在黑巫的统治之下。我相信你现在一定能像当时一样理解我现在的心情。”看似谦和的态度实则告诉对方已然下定的决心,他眼神中透露出的坚定让焱想起了他当初离开芬尼克斯时的模样——他告诉自己,他有必须离开的理由。这次为了见凝辉一面,焱动用了很多关系一层层打点才从联盟内部打听到了他现在的情况。联盟的一切都是保密的,仿佛与世隔绝,只有在需要他们的时候才会出现。
联盟出现在世人面前,往往与一触即发的战争密切联系。
当看到凝辉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孩子,他明白了凝辉当初“必须离开的理由”——那是他想选择的人生。
焱没有再说什么,倏地起身,结束了这次拜访。
凝辉赶紧站了起来,但焱已经摔门而去。萤从里面出来,手里抱着孩子,将一件深紫色的灯芯绒外套递向自己的丈夫提醒道:“外面雪大,带着它去吧!”
凝辉有些意外,显然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对于妻子的善解人意,他不由得分外感动。凝辉接过灯芯绒外套,扯过搭在壁炉上烘干的披风边走边披到肩上。
凝辉在雪中追赶着他。
“焱长老!”他喘着气终于追上了他。
焱不想转身,但一考虑下一次再见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还是回头看看他到底想说什么吧!他刚一转身,一只手就绕过他宽阔的肩膀拉过另一端将一件深紫色的灯芯绒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雪大,小心身体!”短短几个字表明了他追来的目的。
焱看着他,这个一直被他视为芬尼克斯继承者的不二人选,他做出了最后的努力。“记住,并不是任何时候都必须迎难而上,适当的退缩有时不失为明智之举。别忘了你已经是个父亲!我为你当初的选择感到高兴,不要让我今后为我当初的决定后悔。”
凝辉愣了一下,当他开口时,焱注意到他的眼中闪现着充满幸福的温和的光芒,“我相信萤会理解的,对于当初……您所作的让步,我知道。”凝辉知道这个一生脾气倔强,固执的老人当初作的退让,否则他无法顺利离开芬尼克斯。
焱没料到,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凝辉。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我宁愿强留你也不会让你去联盟,就算你为此恨我。”焱痛苦地揪着头发。淼说的话完整的理解应该是“既然你能找到凝辉一家,黑巫和使役徒为什么不能”。所以是他急于想见凝辉一面,无意泄露了他一家的行踪吗?
一阵规矩地敲门声打断了焱的思索,他已经猜到了来的人是谁。
聃恭敬地向焱行过礼后,直接了当地向焱道明了事情的原委。“格瑞托瓦出现了卡维兹,就在两天前,树林。”
在走楼上遇到,焱就看出了他其实是去找鑫的,碍于卡瓦等人在场,他让聃晚点去找他。在旁人看来这是焱为了让其对今天的所见守口如瓶而准备采取的私下洗脑行为。
“什么?卡维兹?”焱听到聃提到卡维兹立刻紧张起来,格瑞托瓦上空居然出现了卡维兹也就意味着禁林那边……
“是的。”
“有人受伤吗?”焱突然变得紧张起来,对于学员的安危他总是无比上心。
“没有。”
焱松了一口气。
“当时的目击者多吗?”
为避免韩竻被引起不必要的猜忌,聃选择只交代部分事实,“不,除了我并没有其他目击者。”他朝焱颔首,表明所有的经过已交代完毕。
焱对聃的话并未产生怀疑,加上平日稳妥的性格也未料到他会有所隐瞒。他让聃对卡维兹和今天走廊上遇到的事守口如瓶,便让他离开。
卡维兹出现在格瑞托瓦上空,焱有种不详的预感,脑海中闪过十七年前骤夜之战的预警。偏偏在这个时候鑫被麦格协会带走了,焱愤恨地一拳砸在桌上。
一身拖地黑袍,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流水纹。羽撒侧靠着瑿珀宝座,一只手撑着太阳穴,那双集妖冶和冷酷于一身的紫红色重瞳看似望向层层叠叠的拱门深处,事实上望得更远。刚才,他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力量,如此强烈和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存在。
“是你!”他垂下眼睑,一丝淡淡的惆怅油然而起。
在他的身体里,禁锢着另一个人。
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半张镂空花纹金面具下那张脸的主人。
这个被禁锢的人一身纯白,背后万丈玄冰丛生出的铁链将他的身体牢牢禁锢在这冰墙之上,手脚也被铁链束缚着。
“不要想趁机窥伺我的想法。”话音刚落,铁链就像森蚺一样缠紧了他的身体和四肢将他吊起,猩红的液体从周密的铁链间渗出滴落在冰面上汇集成一道道支流,只是不知道最终将会流向何处。
“嗯……哈……”
当惩罚结束,铁链仿佛游蛇一般在身上游走将他放下,双脚刚一落地他就跪了下来,然而铁链吊住了双手拖住了上半身让他不至倒下。“啪嗒”一声,铁链一松,他整个人向前趴在了地上,尽管如此突然,但他在倒下的瞬间依旧固执地用手撑住冰面不至于让身体直接摔在冰面上。
一道道刺目的血痕渲染了原本的洁白。
尽管过了十几年,但或许由于被禁锢在羽撒身体里的缘故,不,准确地说是羽撒占有了自己的身体。总之,他的银灰色短发依旧如初一般富有光泽,在那之后面容没有丝毫衰老的迹象,颧骨到下巴的明朗线条,相对饱满的下唇,线条优美的拱鼻和眼角显而易见的内双令那双原本清澈的杏眼多了几道深邃。
当初,他本可以以艾斯沃夫继承人的身份避免骤夜之战,但为了他们,一个叫凝辉的人以及他的家人,他选择了与他一起并肩。
珏万万没料到,结果竟会演变成这样。当他定睛,杜兰德尔已经刺进了凝辉的胸膛……当自己再次清醒,已经被铁链束缚拴在了这里。最初,自己始终陷于杀死挚友的悔恨中,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作出了牺牲一切的准备终究还是被“所谓的命运”摆了一道。
到底期间发生了什么导致如今的结果,他至今想不通。羽撒占据了这具身体,他可以闭上眼睛聆听,了解外面发生了什么,却无法做出任何举措去制止,反而自己更像是寄生在这具身体里的多余部分。有时自己过于强大的意识可以影响到羽撒,但终究是螳臂当车,而且会得到严厉的惩罚。尽管被这样禁锢着,但他发现有几次,他可以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到周围的一切,就像一个幽灵可以穿梭到城堡的每一个角落——但这样的情况,很少。大概是羽撒意识薄弱的时候吧,就像今天,读到他的想法还是第一次。
珏思忖着,那个站在枫树下,一剪藏底红面巫师长袍的背影。羽撒口中的“你”指的就是那个人没错,可他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