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的云端之上有一望无垠的石阶，肉眼可见的尽头冲进九天的碧霄里，那是皈依者朝圣的天梯，掩上神圣的面纱，神秘地隐没在西天的婆娑宫宇。

池姚知道，在那里滚滚的烟云之上，有一处金碧辉煌的巍峨宫殿，常年闪烁着令他退避三舍的佛光。然后越过冲天的石柱，跨进长生殿门，纤尘不染的佛堂里光可鉴人，纯金的地板上常年跪着他渴求的人。

有几个小沙弥正在云里嬉闹，突然其中一个惊讶地指着天边石阶，“快看！那边有个人。”

其他的小沙弥也纷纷望去，其中一个突然意识到那边通往长生殿，当时就想起身拦下池姚，却被其他了解内情的小沙弥阻止道：“没事的，我们都见过他，他来了好多次了，师父也从来不生气。”

小沙弥不解，“我看他满身魔气，难道是来皈依佛门的吗？那佛祖为什么不收下他？”

“我看不像是来皈依的，像是……嗯，就像是来随便看看的。”

小沙弥不信，“胡说八道，那是天梯，只有求佛之人才会顺着天梯一步一步走上来，有十万八千阶呢！如果只是来随便看看，谁会费那个神幸幸苦苦爬梯子，直接腾云驾雾飞过来不就好了吗？”

“这……确实说不通”，其他的小沙弥面面相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池姚负手踏上光滑平整的石阶，沉重的踩踏声悠扬地散开，消弭在散漫的烟雾里。

这里他来了无数回，然而每次都是不一样的光景，唯有这一寸一寸的天阶毫无变化，倔强又固执地铺撒而下，就像那人顽石般的佛心。

他步伐缓缓，明明是闲庭信步的身形，却又透露一股强势的坚决，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向石阶的尽头，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渴望。

那里是他此行的终点。

天边源源不断地传来古寺钟鸣，悠远绵长缭绕不散，越是靠近极限，源头的佛光越是盛放，穿透翻滚的烟云，普照在池姚晦暗的全身，仿佛他真的在接受佛光的洗礼。

这次他没有一如从前走到终点，因为佛堂里渐渐走出一人，在尽头与他遥遥相对。

池姚有些讶异地抬头，隔得太远，他甚至看不清那人的样貌，只能看见尽头挺直的背影，一如万年前瑶池映下的倒影，无时不刻在显示出神圣不可侵犯的威严。

他克制地紧紧收住背在身后的手心，力道大得像是要把手指嵌进皮肉里，以此来磨灭心里那份惊心的狂喜。

他们又开始重复双方都已经烂熟于心的对话：

那人的低沉声线穿透云层，比万年的古刹钟鸣还要古朴厚重，一字一句震荡在池姚的沸腾的血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