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简微微眯起眼,显得有点狡猾,付梦行总觉得面前是只白狐狸,明明浑身湿透,却扬着头捉弄人。他抽抽嘴角,又加了一句:"她要结婚了,你别动什么歪心思。"
"我只是好奇你而已,"于简坦坦荡荡,"至于她,她已经结婚了,只是丈夫可能不是你朋友而已。"
……付梦行觉得,这个科幻片很有变身伦理片的潜质。
"她的未婚夫,不在这个乌托邦,"付梦行斟酌着说道,平心而论,他不太相信这个消息,于简也看出来了,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可以自己去和她聊聊,不过最近他们蜜月去了。”
“你和她怎么认识的?”付梦行问,“小乔来这里都没告诉过我们。”
于简把脸边的湿发撩到耳后,付梦行这才注意到他还湿透着,还是因为自己成了这副模样,干巴巴道:“要不先换个衣服……你家远吗?”
“不用,”于简脱掉自己的外套,他的白衬衫也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勾勒出的线条让付梦行不太自在的挪开目光。于简挽起袖子,顺手拧干水,撸了把头发道,“一会就干了。”
他领着付梦行往街道走, 指着拐角处的咖啡馆说:“去喝一杯?”
付梦行囊中羞涩,瞅了瞅那里豪华的装潢,定下了只点白开水的决定。于简湿淋淋走进去却没人看过来,所有人都在干自己的事,付梦行很少在现实里见过这样的情况。
现实里每个人的事都是公众的事,管着别人的闲事,过着自己的日子。
于简没让付梦行靠白开水过日子,点了杯果汁给他,两碟点心也推到付梦行那边,付梦行还是没抵御糖衣炮弹,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又吃了两个,余光里的于简也很给力地没看他,只是盯着窗外发呆。
他吃够了,心满意足地收回手,“说一说小乔的事吧,你在这里和她是朋友吗?”
于简摇摇头:“算不上,我们也只是认识而已,她说你们的乌托邦叫‘现实’,而你可能会来找她的,我就一直在等着你。”
严小乔果然是被洗脑了吧……付梦行有点恍惚的想,一个叫现实的乌托邦,听上去就不对劲啊,这群梦里的假人究竟和她说了什么,还度蜜月?
他还是忍不住问:“现实这个名字……听上去有点奇怪?”
“现实有什么奇怪的,”于简道,“乌托邦叫什么名字都正常,真的现实,假的现实,非常真的现实……”
“这都是乌托邦的名字?”付梦行无语。
“梦权者无所不能,”于简说,“因为思想是无所不能的。”
付梦行不太清楚这些建构在虚拟梦境上的乌托邦什么原理,多说多错,便含糊地绕了过去,“小乔的婚礼……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遇到自己一见钟情的对象了,”于简说到这个颇为兴致盎然。“那是前不久的街道伤人事件,严小乔对一个见义勇为的男人一见钟情,两个人谈了两个月恋爱,闪婚了。”
这很像是严小乔的作风。
付梦行想,锦衣玉食大小姐,不愁吃不愁穿,满脑子恋爱幻想,周彦娶到她是积了德却也是要受罪的。
不过现在这个罪可能也没机会受了。
“她有爱人的,”付梦行深吸口气说,“她和我朋友关系很好,这之间一定有什么搞错了……”
于简打断了他,“我知道,她告诉我了,她让我转告你,她不回去了,她要在这里待着。”
“我想带她回去。”付梦行说,“她应该回去。”
“没有人是应该做什么的,我只能带你去见严小乔,能不能说服她就看你的本事了,”于简似笑非笑,“也许你会被她说服呢。”
他撤回一直放在窗外的目光,看着对面的付梦行,他的眼睛眼尾略微上翘,看起来多情又慵懒,近看风情万种,眼里像是扑着小蝴蝶。付梦行默默掐了一把自己,镇定道:“那我也想见见她……”
这时于简突然说:“看外面。”
付梦行先看到的是自己的镜像,外头天色暗,咖啡厅灯光干净明亮,他的侧脸印在玻璃上。再往外,云层低压,天光初现,似有淡粉色的烟雾轻缓漂浮其间,全是纷纷扬扬的花朵,光临人间的姿态柔软轻盈,人群惊叹着抬头看去。
付梦行整个呆住了:“我以为……这是个正常的乌托邦。”
花雨来势汹汹,不逊色于一场暴雨,路面很快堆起了落红,一开始有闲情的人还会躲闪着走,后来无处落脚,也就随便踩过去,幸而新的花朵还会盖上残花,依旧是馨香满地。
“这有什么不正常的吗?”于简看向他,一边示意服务员过来买单。
“在我们那里没有。”付梦行随着他走出门去,花香携着湿润的风冲进他怀里,他深吸口气,好奇地看着落在掌心的花。
“那你喜欢吗?”于简问他,“你喜欢这个乌托邦吗?”
“我喜欢。”
花乘着风,风追着花晃悠过城市,像是少女的裙摆,付梦行突然觉得身体一轻,梦境里的一切模糊起来,他像是不小心踏空了掉进虚空里,往无边黑暗里坠入。
他猛的睁开眼。
茶几上的啤酒气泡还没消完,酒杯里还剩半口,落到沙发下的地毯上湿了一小片。时针挪动不到两格,分钟勤快一些,多走了几步。
正好是一个半小时。
头一阵阵钝痛,付梦行揉了揉额头,坐起身想去喝口水,觉得后颈像是被什么挠过,他皱起眉伸手捉去。
是一朵粉色的小花。
他捏着,遍体生寒。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