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静静地盯着我,一如那一年,汾州城外初相见,目光恍如隔世人。
他压制住心潮起伏,说:“悠悠,你面前有两个男人,都爱你至深,捧你如宝。我私心地不想放手,甚至想挥剑将他们赶跑,然后带着你远走天涯,你要听江南夜雨也好,看大漠孤烟也罢,我都带你执子之手,与你偕老。我以我手中的红霜剑发誓,以我大辽所有的子民发誓,以这片孕育我们声声不熄的草原发誓,定不让你,再受边点委屈。”
“可是我不希望将来有一天,你会带着怨恨看着我,离开我。”
“我想要你,可我耶律德宗要女人,一定让她心甘情愿。”
星光下,耶律的身影被拉得颀长,草原的月光温柔的像一位夜的女神,柔和地挥洒在他的清凌的脸上,连那道长长的伤疤也笼罩上一层朦胧的晕迹,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冷俊。
我才惊觉自己被放开的手心中全部粘满了细密的汗珠子,湿湿薄薄的一层,粘得撩人。而这些汗珠,却都不是我的。
我看了看对面兀术,又看了看一旁的耶律,终于,我的脚步缓缓地挪动了一下。空气突然地紧张了起来,似乎连风也停止了下来,静静地从我们的身边滑过。夜,异样的安静。
“白姑娘。”背后一个上扬的声音,带着丝丝的颤抖,大叫了我一声。
我转头,认得那是耶律身边的萧远哲。他突然甩开手中的缰绳,任马儿长长的嘶鸣一声,扬起前蹄,在草原上放纵地转了几个圈子。他只是三步并做两步地跨到我面前,欲言又止。
“你也有话说?”我看着这个昔日从赤迷手中无意救出的草莽英雄,望着他殷殷期盼的眼神,心突然柔软了下来。
“按理白姑娘是奴才的恩人,又是奴才主子心尖上的人,做奴才的原本不该插嘴。但是,几年前主子从中原回来之后就常常一个人拿着一缕青丝发呆。奴才心知这是那一晚月下对敌,主子趁你不查,亲自用红霜剑从你发边削了下来的。”
“主子一直觉得身为男儿,却以你为饵,不配做草原儿女,大辽后裔,更是愧对于你。但你可知这些年,主子一个被灭国的皇室后裔,为了全族的生存,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就连主子脸上的这条疤,也是为了我们草原的子民而受的。”
“他因为愧对你,不敢去找你。可他就是为了你,身边连个照顾他的女人也没有。任八部大人怎么劝,任草原上倾慕于他的少女们一个个投怀送抱,主子硬是日日一个人孤枕到天明。”
“姑娘可知你在草原的这段日子,是奴才见过主子最开心的日子。他似乎把一辈子的笑,都在一刹那给了你。”
“更何况那日在青楼,您和主子有了夫妻之实,主子更是从心里把您当成了妻子……”
“够了,远哲,下去。今日你话多了。”
“奴才甘愿领罚。”
“唉……你啊……下去吧。”
我惊讶地听着,越听心里的那份震撼越强。原以为耶律这样一个草原的大英雄,定是享尽了人间的荣耀,没想到,他所受的苦难,一点也不比别人少。曾经一直以为,他救我,不过是在替属下报恩罢了。却没想到,早在那一年,我勇敢注视他脸上那道伤疤的那一刻,就已经在他心里,种下了爱情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