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平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回自己房间的,只记得他耳边一直回响着康小白说过的话。康小白冷冰冰的话仿佛敲在他的心口上,让他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小心思无处遁形。原本还想着趁此机会,可以多跟康小白套套近乎,此时他听着康小白屋里隐约传来平稳的呼吸声,只希望明天一早,康小白能把这件事忘的一干二净。
康小白确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穆平走后,他心中想的,是另一件事。
这座宅子,还有一间闲置的厦屋。一边是灶房,另一边闲置着,放些杂物。此前穆平一直一个人住,也没多少杂物要放,那屋子几乎是空着的。如今收拾一下,设下结界,正好给穆平炼丹用。屋子还算宽敞,立坛安炉的空间绰绰有余。
只是这炉子还得找个地方定制,可惜当日在梁家堡,没想到这一层。梁柔的手艺,不知比曦城里的铜铺高了多少。
穆平还不知道自己很快便要多上一项课业,辗转了一会儿,慢慢也就睡了。早上刚吐纳过,便听到门响。康小白站在门外,见穆平开门,便道,“吃过早饭,我们去个地方。”
一路上,穆平心中都不太安稳,不知道他们突然要去的这个地方,与昨天晚上的事是否有关。他在康小白身后默默跟了一会儿,忍不住问,“白哥,我们这是去哪儿?”
“铜铺。”康小白说。
这话本没什么,可穆平听了,不免又胡思乱想。他只觉康小白语气分外冷淡,像是一个字也不欲多说一般,心中泄气,去铜铺的缘由也不想再问了。
这日没出太阳,天气又冷了几分,穆平口中呼着白气,随康小白绕过铜铺院中摆着的雕像,在一片叮叮当当声中掀开门帘,走进店里。铺子里的老铜匠手中活儿没停,抬眼看了看,见来人穿了身制服,口中就带了几分恭敬。“先生,看啥咧?”
“炼丹炉。”康小白适才打量了一圈,院中的都是些铜鹤铜鹰之类,没见到他想要的,果然须得定制才行。
“啥?”“什么?”
两声惊呼几乎在这屋内同时响起。那声“什么”自是来自穆平之口。康小白只当没听到,说了大小尺寸,又问了一句,“能不能做?”
铜匠把手上正敲着的一个铺首放下了,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站起身来,“永泉铺里,没有做不了的铜器。只是炼丹炉要用失蜡法铸造,蜡模须得新制,需要一些时日,价钱自然也不低。”
“这个无妨。”康小白轻笑,“这位陆少,不缺钱。”
约好时间取货,二人走出院子,穆平依稀听到铜匠在屋内叹气,“这娃年纪轻轻,急着长生不老是弄啥咧。”他不由苦笑了下,心道幸亏出门时还记得把钱袋揣在身上,不然岂不尴尬。他知道这趟与昨晚无关,心中便松活了许多。“白哥,你也不早点告诉我要铸炼丹炉,万一我没带钱可咋办。”
“哦?你不知道?”康小白有些惊讶,他本以为与穆平说了句铜铺,对方猜也该猜到了。“你这一路闷闷不乐,我还以为你是不愿意学炼丹合药之术。”
“怎么会。”穆平连忙辩解,“只要白哥不嫌我笨,学什么我都愿意。”
回去的路上,要经过一个学堂,康小白远远看见学堂门口吵吵嚷嚷地挤满了人,眉头一皱。穆平一眼看见,知道康小白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忙拉了拉康小白衣袖,笑道,“白哥,我们不去跟人家挤,走小巷子,也绕不了多少路。”
康小白点头应了,二人拐入一条小巷,没走多远,便听到巷子深处传来打斗之声。
有人的地方,到处都是纠纷,实在让人避无可避。康小白脚下稍稍加快了速度,不想被卷入不相干的事。
走近了些许,康小白看清那是三个大汉,把另一个人围在墙角连打带骂,旁边一辆洋车翻倒在地。他们二人的经过,丝毫没能引起那几人的注意。擦肩而过的时候,骂声钻进康小白的耳朵,“厄才不信,你有那么大胆,敢碰那掌柜家的女娃。”
被打那人倚着墙坐在地上,低垂了头看不清表情。一条腿从缝隙中伸出来,脚上的布鞋破了个洞,露出一个脚趾。他小声辩解,“厄没碰过女娃,不关厄滴事。”
几个大汉哄笑道,“借你个胆子你也不敢,你要敢做那事,怕给你受活(舒服)死。”
“那你们这是……”那人稍稍抬起了头,声音中带着恳求。
“熊不顶(没用的人),坏老子生意,弄坏老子的车,想钱想疯了。”一人骂着,一拳招呼了上去,却被一只手抓住了。
“你们为啥欺负人?”穆平一时冲动,上前便抓住了那人手腕,这才发现自己比对方还矮上一头,心中有些虚。大概是这些日子的修炼有了成效,那人几次用力,都没能从穆平手下挣脱,这让他不免又有些得意。
“你是谁?管甚闲事?”大汉抽不回手,使个眼色,他的两个同伴便招呼上来。
穆平心中有了些底气,甩手放开那人胳膊,踏起罡步,在小巷子里与那几人周旋起来。三人的拳脚都落了空,没碰到穆平一片衣角,反而各自身上都挨了几拳。看得穆平大乐,侧身一伸手,就在其中一人头上拍了一下。那人连忙还手,一拳从穆平耳边划过。
“白哥,你看我这身手如何?”穆平一边躲着三人的攻击,一边对着康小白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