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i日，这蠢货，净他妈的坏事！”

绿豆眼呸了一声，将烟头摔在地上，脚底慢慢碾着。顾长泽以为有了肉票就能高枕无忧。他也不想想，顾夫人做了多年的顾太太，就算面对一时之乱，怎么可能会被一个见利忘义的小辈逼到绝处？何况逼急了，总会鱼死网破。叫他放长线钓大鱼，慢慢将顾家家产吞了，剩下的人还不是随意拿捏，妈的，他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扶不上墙的烂泥！

顾长泽四顾空荡荡的屋子，眼白也泛上猩红血丝。是他大意了，这老贱l妇竟把他当猴耍，翻箱倒柜，什么也没翻出来，全是空的！

顾夫人歪着身子靠在书架上，血从她额头上缓缓流下来，那是顾长泽砸出来的。她喘着气，表情居然很漠然。“你大可将我和林林杀了，只是你永远也别想得到你想要的。”

她眉目惨淡，血洇湿鬓角，却还在冷笑，“不见到我女儿，我绝不会将东西交给你！大不了，不过一死而已。”她抹一抹头脸，像往常一样整理着丈夫的遗物，烟灯上的小火苗，幽幽闪烁着。顾长泽撸起袖子，决定要给这个负隅顽抗的妇人一个好看，却发觉门窗早已被牢牢锁住。他定了定神，想破窗翻出去，直到闻到渗出来的柴油味，脸色慢慢地变了。

“你——”顾长泽双目充血，他不可置信。骨子里的自私懦弱终究让他退后一步。

“你就不怕林林受到牵连？”他的脸也在抽搐，因着惊骇。“我出不去，你女儿也别想好过！”他大吼。

顾夫人不说话，许久才道，“那也是她没福气罢了。”她的语气很平静，什么情绪也没有。挣扎和畏惧似乎一下消失不见了。可顾长泽又怎么知道，一个濒临绝望的母亲心中破釜沉舟的疯狂。

“把我女儿还回来。”她捏着烟灯，又重复一遍，一字一顿。“我要见到林林，之后，咱们各自两清。”

顾长泽切齿。

小黛又生了病。惊悸之后，又加上飞白的冷落，哪里还再经得起风吹草动。这几天她一直持续发烧，飞白到底坐不住，急在心里。医生走马灯似的，来了一个又一个。小黛大部分时间都昏沉沉地歪床上，不说话，意识也模模糊糊。她需要休养。

飞白静静地看。一张脸，烧成两团蔷薇色，因为不舒服，眉头仍是皱着的。她蹲下身，拿下冰袋，自己的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仍有些热度。小黛还在发抖，蜷缩着睡。飞白的手伸到被子里探看，身体不再那么烫，比起当时热浪扑来的温度，她心里总算欣慰一些。

“你要好好的。”她贴着她，低声道，“小黛，你答应过我的。听到没有？”她突然哽了一下。

小黛的手微微一动。滚热的掌心，贴上飞白微凉的手。飞白以为她醒了，心中一喜，轻唤一声，谁知小黛只是模模糊糊地哼了一声，人不动，原来只是贪凉而已。

飞白眼里有忧色，“不是打针吃了药么？怎么还不见好？”

“这是心病。哪里能这么快好。”尔冬一叹，又打了水来。“小姐勿要着急，也许过几天沈姑娘就好了。”

“给我就行了。你下去休息吧。”

飞白刚要拿毛巾，手却被人握住了。其实也说不上握，小黛手指微勾蜷曲，似乎是不愿放开她的手。

飞白只要轻轻一挣就能摆脱，但是她没有。这个姑娘有千百种方法将她套牢，实在无可奈何。百般怒意芥蒂，听到她发烧的时候，又全化作了焦虑。她慢慢地反握住小黛的手。四处静悄悄，唯有掌心是热的。算不算是默然的和解？她不知道。

“妈，我饿。别丢下我！” 她哀哀唤了一声，嘴上起了皮，看着可怜。

飞白倾下身，慢慢吮住那急需润泽的唇。趁着她还没转醒的时候，肆无忌惮地放纵。她总当小黛是个孩子，既怜且爱。听她总提起别人，她忍不住嫉妒发怒，事后又后悔愧疚，总无法硬起心肠。和一个心思单纯的盲孩子计较什么呢？只要她心里还在乎她，不就行了吗？心里又有一个声音冒出来，飞白知道自己在小黛面前永远果决不了。小东西啊……她贴着她，抱住小黛的头。

顾长泽最想要的东西，此刻在飞白手里掂量着。一个黑漆描金的盒子，装着顾夫人数十年的积蓄。一层首饰头面，一层田庄地契，顾家的财，明着是被那对父子吸血，暗却里全都敛于她手。想来她也早已生了分房的心思，还想着捞一笔，只没想到顾长泽这个没脑子的，听了她的话就去绑了人。飞白随手翻了翻，也不由啧啧一叹，这女人的手段。够贪，够精明，也足够舍得。

不过也说明，这女人对林林倒是真心在乎。

天下父母，少有不为子女着想的。飞白想起自己的母亲，她也为她以命相搏。“阿白能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好了。”母亲摸着她的头发，给她打扇子。母女俩相视一笑。她咬一口西瓜，窗外有点点萤火飞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