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退潮的时候,沙滩上会有很多海螺,运气好的话捡起一个放在耳边,可以听到零丁的声音,像是海水退去的声音。白余欢就喜欢去退潮了的海边,即使不是去捡螃蟹,也喜欢去走走,吹吹海风。
以前是一个人去,现在是和萧寒山一起去。白余欢喜欢赤着脚走在沙滩上,即使现在已经快十月了。他习惯性地想要拖鞋,被萧寒山制止了。
“会生病的,沙滩上凉。”
白余欢停下了动作,安静地走在沙滩上。明明自己才是渔村长大的人,明明自己比萧寒山更熟悉南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变成自己跟着萧寒山漫无目的地走。白余欢也觉得奇怪。
南海一望无际,远处的海平面与天空共一色,让人分不清何处是海,何处是天。萧寒山找了一块礁石,和白余欢坐下,看着平静的海面,说:“海真的吸引人的,在于它的无尽,没有人知道,海底是什么样的。”
萧寒山突然说:“不知道鲛人泣珠是怎样的场景。”
白余欢是见过的,只是过去很多年了,已经记不清了。在旁人看来该是唯美神秘的吧,但是于鲛人本身,应该是肝肠寸断的。
“阿余在这儿生活了这么多年,可想过离开?”他问。
白余欢苦笑着摇摇头:“不能离开。”
“为何?”萧寒山问,“你在南海孤身一人,并没有任何亲人牵挂,为什么要留在这儿呢?南海虽美,但若是在这儿看的时间久了,到底不如江南江北那般繁华。阿余为什么不肯离开呢?”
白余欢仍然摇头苦笑,他并非是舍不下什么不肯离开,而是他无法离开。他这一生的宿命,大概已经注定了吧,生于南海,死于南海,葬于南海。这一生能遇见萧寒山,已经是大幸了,他不敢,再幻想离开。
萧寒山的声音在海风里很轻:“阿余,你若愿意随我去,万里河山,我都陪你去看。”
白余欢渐渐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他看着萧寒山,忍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仍是那一句:“我不能离开,我也离开不了。”
这个话题就这么终结了。
萧寒山其实很想问到底,问他为什么不能离开,但是他并谁都清楚,这是得不到答案的。又或者,这便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了。若白余欢说愿意,他反而会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夜幕下的海边很静,只有海浪的声音。白余欢坐得腿麻了,但是萧寒山不说离开,他便也不起身。夜色下看不清神情,萧寒山道:“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白余欢不曾读过书,只能简单识几个字,自然没有听过什么诗,也不喜欢萧寒山诗中的意思。他问:“诗是何意?”
“沧海的月很明亮,很美,”萧寒山戏说,“海边有个打渔的小少年,宜室宜家,等情郎找到了蓝田玉,就可以拿来娶他了。”
如果没有中间一句白余欢就信了,他道:“少年哪儿来的情郎?”
萧寒山朗声笑了出来,手揽过白余欢的肩,凑近他笑道:“等我找到蓝田玉,就拿来娶阿余,好不好?”
“你又在胡说八道了,”白余欢低着头闷声道。
“阿余怎知我在胡说八道?”萧寒山仍是笑,“诗就是这么写的。”
“你胡说的,”白余欢还没傻到信他。
见人不好骗,萧寒山便不说了。风大了,两人并肩回去,离木屋很近,没走一会儿就到了。
白余欢给萧寒山温了一壶热茶,待手脚暖和了之后才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