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得客气，许彦的好奇心却实打实得被尤景铄吊了起来。他一直在等尤景铄开口，对方却好似忘了这事，接连几天都没提起。
他不说，许彦也不好意思问，只能像稳重的成年人那般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好奇心这玩意儿压不住，白天热闹时还好，一到晚上，又会控制不住地想起此事。
他控制不了思维，只能任由自己胡思乱想。他猜测了很多可能，譬如尤景铄或许得了某种疑难杂症，自己的某个器官恰好适配，于是这人千里迢迢的跑来拉关系，希望得到自己的帮助；又譬如尤景铄可能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兄弟，长大后发现了自己的存在，特地过来认亲……
总而言之，许彦想了很多，但所想皆乱七八糟，经不住推敲。
想着想着，许彦嫌弃起自己，他觉得自己想太多，瞎几把猜。可嫌弃完自己，他又克制不住地继续想。这么反反复复地倒腾到最后，许彦看着尤景铄就想摇着他的肩膀问：“兄弟，你还记得自己在大明湖畔说过的话么？”
县城另一边的尤景铄并不知道自己撩完就跑给许彦带来了巨大的影响。
他其实也不想说个半截话，但这事的确还没想清楚。他说话时全靠脑子一热，冷静下来后，各种问题铺天盖地地涌了上来。
他不禁怀疑起这事到底该不该说，说了许彦就能信了？
换位思考，尤景铄觉得若是有人这么告诉自己，他肯定会把那人当成神经病。
他不想被许彦当成神经病，特别是他们俩的关系最近好不容易才融洽了一点。
但不说又不行，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尤景铄白天装得镇定，一到晚上也是辗转反侧，纠结来纠结去。前几天感冒，他还能趁机吃点药，靠着药性把自己药晕，现在感冒好了，想晕都没了借口。
他躺在床上琢磨了半天，既想回到说话的那天捂住自己的嘴，又想回到那天推自己一把。
还不如趁着头脑发热把话全说出口呢。
尤景铄越想越后悔，几次握住手机又放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时间的增长，他逐渐失去耐性，围绕在耳边的噪音声随着理智的剥离变得越发吵闹。
尤景铄又拿起了手机。
或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耳边那喋喋不休的广告声蓦地停了下来。
尤景铄动作一顿，抬头等着什么。
然而，他等待的东西迟迟未到。
“系统？”他试探地问了句。
被称为“系统”的东西没有回答。
尤景铄盯着虚空坐了一会儿，跨下床，从桌上翻出一个本子。他熟练地翻到其中一页，那页记着一串毫无规律的字符串，他照着字符串念了起来。
“9854648125467……哦，不，8……”尤景铄暗骂一声，又跳回开头，重新读了起来。
数字太长，他磕磕绊绊地念完，没出错，但也不算顺溜。出乎意料的是，对方没像往常那般挑剔，尤景铄话音一落，熟悉的电子音便响了起来。
“您好，9854648125468764215975辅助系统为您服务。”那声音自我介绍完，熟稔地问道：“尤景铄先生，请问您打算签约了么？”
尤景铄没有回答，他沉默地审视着虚空，好似想要透过空空如也的空气，看见发出声音的另一方。
对方也没催促，房间重新安静下来。
尤景铄摸了把椅子，缓缓坐下。噪音远去后，本已昏沉的大脑再次运转起来。他敏锐地察觉到有什么不同，但又有点抓不住。
是什么不同？
所说的话？不是……
说话语调？也不是……
尤景铄一时说不清不同点到底是什么，辅助系统见他没说话，停顿两秒，又放起了广告：“还在为贫穷发愁么？还在为得不到女神的垂青而苦恼么？当当当当，成功人士辅助系统为您服务。”
“我们提供最优质的服务，无论你是想成为家财万贯的金融大佬，还是想成为粉丝破亿的明日巨星……”
“够了！”
系统却没停，仍呶呶不休地念着广告词。这些广告语也不知道它是从哪个频道的电视购物栏目挖出来的，没有多少说服力，浮夸得令人厌烦。
尤景铄每天被它用这些广告词精神折磨，此时好不容易安静片刻，不想再次听见。他再一次喊停，系统装作没听见，用着那毫无起伏的电子音继续念。尤景铄烦不甚烦，当即开喷：“你除了放广告还会干什么？！”
“嘀……”
这话一出，系统真给停了。可惜没停多久，短暂沉默后，它再次发声：“我们可以为您量身定制属于您的职业规划，我们可以帮助您达成您的愿望，无论是渐行渐远的友情，还是破裂的亲情……”
“……”得嘞，这是匹配到下一段了。
尤景铄算是服了。
他坐回位上，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情绪稳定后，他发现情况当真不对。系统先是莫名其妙地停下，后又不搭理人，自顾念着广告，这一反一复，像个神经质的小姑娘。
但系统毕竟不是小姑娘，此番作态肯定有它的原因。
原因是什么呢？
尤景铄垂眸思索片刻，开始试探起对方。
“系统？”
系统不理。
“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在怕许彦？”
“别哔哔了，你能不能有点职业素养？！”
系统没理人，它好似从超现代科技的人工智能退化为了普通的语音助手，此时没说到它的关键词，它便继续放广告，这些广告它翻来覆去地念，念了一遍又一遍，好像多说几次，便能将尤景铄洗脑似的。
尤景铄显然没被洗脑，他很是清醒。人家猫咪精灵还会应一声“主人，没听懂”，这系统屁都不放，明显是在故意装傻。他怒极反笑，伸胳膊抓过特地买来的猫咪精灵，歪头唤道：“猫咪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