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刚才起,罗文渊就很奇怪,总是用一种神秘莫测的眼神望着某个方向。刚才是看屋子,现在是在看他。
罗文渊眼睛生的好看,双眸明亮,眸色偏浅,看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淡漠疏离,轻飘飘的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清冷感,平时还好,可在现下的氛围中,他直勾勾的盯着他,还一句话都不说,就多了一种说不出来的阴森感。
王青仁在罗文渊眼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傻傻的贴着墙,一脸呆滞,他愣了几秒,反应过来,立马站直了,板着脸同他对视。
“咔哒。”
僵持中,旁边三零一室的大门被人从里边打开。
罗文渊和王青仁同时转头。
“还没好吗?”
开门的是个男人。
凌晨时刻,男人兴许是被隔壁的动静扰的不能入眠,出来探探。
男人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相貌中庸,身材清瘦,气质温和。上身套了一条海军蓝短袖,下身着褐色的宽松大短裤,脚踩一双深蓝色的塑料拖鞋。
罗文渊悄悄地打量着这个刚刚出现的男人,忽然之间,有一些奇怪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他凝神分辨,好像是小孩子的哭声……就来自于男人所住的三零一室。
“不好意思。”
男人自然也听到了门里的声音,他把门虚虚掩上,留下一条细缝,声响被隔断了。
“王老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同事,也是雾市晚报记者,罗文渊——这是王泽民王老师,死者许琰的邻居兼同事,哦,对了,今天也是王老师报的案。”王青仁利落的介绍起两人。
“你好,王老师。”罗文渊对王青仁在社交方面的天赋早就见怪不怪了。
“你好,你好。”王老师似乎有些拘谨,可能是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太令人咋舌了。
罗文渊注意到他的眼神时不时地往他们背后瞟,又想到刚才王青仁所说的话,心中不免有些困惑。
“王老师,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可以吗?”
“啊?可,可以。”
“王老师是第一个发现死者上吊自杀的吗?”
“是的。”王泽民点点头。
“那请问王老师你是怎么发现死者上吊自杀的呢?”
“他,许琰给我发了个短信。”王泽民一脸痛苦,神情纠结,他说:“之前警%察&已经问过我了。”
许琰是他多年的同事,多年的邻居,也是多年的好友,而他在不久前成了第一个见证许琰死亡的人,他心里不是不痛苦,相反他非常痛苦,痛苦到他再也不想提及此事。
罗文渊握着录音笔的手一顿,抿着嘴,转头看王青仁,用眼神示意:嗯?
王青仁很上道:他不说,我说。
“刚才王老师和警%察&说的时候,我也在场,我知道,事情是这么回事……”
凌晨两点十五分,王泽民和妻子正躺在床上睡觉,忽然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王泽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六口都挤在这个九十平米的三居室内,父母年迈,孩子幼小。
特别是母亲在今年开春做了个大手术,整个人都很虚弱,小病症不断,每天夜里都需要人照料,以防万一。而他那对生于初春的龙凤胎则还没断奶,嗷嗷待哺中,每天夜里也需要人陪床。因此王泽民和老婆陈文琴即使是睡觉也不敢睡得很死,就是这样的浅眠,让他第一时间发现了手机上的短信。
短信是许琰发来的。
王泽民第一眼看到发送人的时候,感到很奇怪,他不知道许琰这么晚给他发短信干什么。等他点进短信,一行行往下看之后,整个人都愣住了。
荒诞!
对于这封短信,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
他像脱缰的野马一般,冲了出去,跑到隔壁,使劲的敲门,对身后传来的妻子的叫喊声,恍若未闻。
门没人开,他敲了好久都没人开门。
直到妻子披着外衣,拿着他的手机,跑出来追他,他才恍然清醒过来,打电话报了%警。
许琰自杀了。
一个在他生活中占了不少比重,每天都能见到的,活生生的人,没了。
罗文渊沉默片刻,直视王泽民说:“王老师,能不能把死者给你发送的短信借我看一下?”
“可以,你等等。”王泽民转身进屋去拿手机。
罗文渊着趁他离开的空档,对王青仁说:“我觉得这王老师有点奇怪……”
“奇怪?哪里奇怪?”王青仁一头雾水。
“为什么许琰自杀只给他一个人发了短信?”
其实也称不上多么奇怪,罗文渊只是有点想不通这点。
王青仁很理所当然的道:“因为他们是邻居啊,离得近啊。”
罗文渊闻言摇摇头,在他看来,邻里之间相处的再融洽,也并不是可以亲密到自杀只告知对方的关系。
如果他自杀了,并且一定要告知某人,那他一定不会选择只隔墙相住的邻居。
“喂?你不会是怀疑王老师吧!刚才法医检验后确认许琰就是自杀啊,完全排除他杀的可能。警%察*也勘察过现场了,屋子里并没有外人入侵的迹象,而且屋子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只有许琰一个人的行动踪迹。”
“看了短信再说,对了,你看过那封短信没?”
罗文渊叹了口气,他也想不通,就是直觉上感觉不对劲,可真要具体说出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找不到任何证据来反驳。
“没,但应该没什么问题,警%察*也看过了。”
“你……”罗文渊刚想说他,结果就看见王泽民出来了,“王老师。”
王泽民朝他点点头,然后把手机递给他:“就是这一封。”
罗文渊把手机接过来时,屏幕上已经调出了那份短信。
【泽民,你好,我是许琰。当你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很抱歉对你说着如此糟糕的事情,但我还是想请你帮我个忙,请你帮忙处理一下我的身后事。再次抱歉,因为我好像找不到其他人了。我挣扎的够久了,是时候该放弃了,我不想满身恶臭的活着。】
“警%察*说,这是定时短信。”王泽民忽然开口,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说:“许琰他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所以他在看到短信后立即赶过去,也救不了许琰。一场永远迟到的拯救,只能与死亡擦肩而过。
“我能拍张照片吗?”方才也凑过去看短信的王青仁问他。
王泽民点点头同意:“拍吧。”
拍下来也好。
王泽民也不能保证自己会把短信留多长时间,这封短信太过沉重,沉重到他不清楚自己能够忍受多久,或许有一天,他会果断的选择删除,可真到那一天,还有谁会记得许琰死时的绝望呢。
拍成一张照片,放在某个他看不到的角落里也好。
罗文渊举着手机,让王青仁拍,等拍好后,他又去和警%察*交涉了几句。
死者死前长期酗酒……睡眠情况不佳……床头柜上发现了安眠药……应该是长期服用……手臂上有多处割痕……曾多次割腕自杀……割痕深浅分布不匀……有自虐倾向……死者是有预谋自杀……
回去的路上,警%察*的话犹在耳边,一遍遍的在罗文渊的脑子里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