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被他气得无语凝捏,扬起的手也停在空中迟迟没有落下,她一时心酸,只道白间如今不是他的儿子,他是一国之君。
气不过他处处与自己作对,遂问他:“这话在你白炎哥哥梓宫入陵之时,你怎么不讲?”
“若太后想,现在也来得及。”说罢,白间拂袖而去,留下殿中被他气得说不出话的母亲,和被他怼到说不出话的子兰。
白间的怒气就这样持续到了第二日朝堂辩论之后,在朝堂上他听太后的语气不像是还在生气,那会子不知怎地,心里算松了一口气。可舅舅却偏要与王叔作对,他是气得在御书房内吃不下饭了。
宁王听白起说下朝后他将自己锁在御书房内,谁也不见,心道他生了颓废之气,如此下去是不行的。
遂又拖着病体从府中动身,去宫里见他。
那厢白间站在六国地图前,琢磨此次出兵伐楚,该如何攻打,就听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臣,见过皇上。”
白间不由自主的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有些惊喜的回身,将宁王的身子扶直,叫道:“王叔!”知道他近日来身子不大好,又将他往内殿的软榻上引,待宁王坐下后,他才开口问:“王叔怎么来了?”
宁王开门见山,问道:“皇上今日与大将军在殿上争执,到底为何呀?”白间没有料到王叔会这样问自己,一时语塞,抿了抿嘴唇,低下头去。
宁王又说:“八年前,正是大将军带着死士去关外迎皇上回宫,又力克反臣,才保住了皇上的江山。这些,皇上可还记得?”
这两句话已经有无数人对白间说过了,往常听着都是心生厌恶,此刻他听王叔这般说,心中竟有些动容,眼泪蓄满在眼眶中,强忍着哭腔回道:“王叔,子钊登基八年,太后与舅舅便拿捏了我八年,我也有满腔抱负,我不想做他们手中的傀儡。”
子钊是白间的字,自登基后,他这是头一遭如此自称与别人说话,可见叔侄俩感情深厚。
宁王知道他心里的苦处,眼中也含着泪光。
他知道眼前这个孩子是有血性的,只是现如今还心智未开,只要多加磨砺,必成大业。
眼下还是以解开他的心结为首要任务,便道:“皇上虽登基八年之久,可年龄阅历皆比不过王舅,处理事务还是稚嫩。前几年外忧内患不断,许多事若不是太后与大将军在旁辅佐,在朝中替皇上料理了那些生事之徒,皇上可能保证自己处处不错?”
白间听他的话间,竟没有为自己邀功的意思,一时羞愧,流下两行热泪。
“如今朝中许多事情,皇上也在慢慢上手,等你体会到了其中的难处,做得比他们好了,再数落他们也不迟。”
白间听完,算是解了昨日的怒气和心结,别过头去望向高处用衣袖拭去了眼泪。
宁王这才用哄小孩的语气带着笑对他说道:“好啦,快去乖乖用膳!王叔身子还好,你白起哥哥也在,出征之事你莫挂怀,也莫再怪你舅舅。”
史书记载:皇帝白间登基第八载,楚太子时传雨在北宫殿内欺辱北朝女子,德行有失。白间一怒之下发兵攻楚,后于朝堂上与大将军发生争执,但宁王白疾为了缓和白间与太后和王舅的关系,不顾自己旧病复发,带长子白起出兵伐楚,此战斩杀楚军三万余人,楚军不敌,遂割地求和。
大军凯旋后宁王在家中卧床不起,白间出宫探望,见到往昔气宇轩昂的王叔如今油尽灯枯又努力端坐在床边的样子,一时心里泛酸。
“子钊,王叔留着一口气回了京城,是有话要交代你。自你登基之日,王叔便没担心过你,你是有血性的,只要磨砺心智,将眼下之事抛之脑后。”说完,宁王提了一口气,又道:切莫悲悯自己,要放眼于天下,大业可成。”
话音未落,宁王昏死过去,白间以为他过身了,立时悲痛万分,跪倒在地上大叫:“王叔!”
白起听到他的叫声后冲进屋内,探到宁王尚有鼻息,才缓了一口气对白间说:“三弟,快起来吧。父王只是昏过去了。”
不久,白间坐上回宫的马车,可想到刚才的情形,他心里还是害怕得紧,他怕失去自己的王叔,往后再也不会有人如此这般真心待他,鞭策他,鼓励他,不由得失声痛哭。
又想到往日舅父在大殿上咄咄逼人的样子,他第一次真切地意识到只有克己勤勉,手握实权,才能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京中众人道宁王已油尽灯枯,都在静静等待着他离世的消息。可没过几日,他的小女儿白落自江湖游历归来,带回了一名唤顾青青的女医为他诊治,每日施针下药,熏香调理,不久身子竟慢慢养回来了。
白间听闻宁王叔身子大好,才从阴霾中走出,只道往后定要自强不息,不负国家和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