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予安这一等,便是两年。
以至于白间这一次也没想到,自己几乎是这样收服了吴予安。
傍晚时分,栎阳宫中来了一队宫女和太监负责打理,装扮院子。
不多时,院内便挂了满满当当的花灯,那挂在庭前屋后的盏盏灯火,在这个多雾的夜间溜进院子,朦胧又可爱。
白间长身玉立站在廊下,左手拈过一支梅花,将头探过去细嗅花香。
云贵人悄无声息地从殿内出来,替他披上了披风,柔声劝道:“皇上,进殿内歇息吧,更深露重,以免染了风寒。”白间深深的望了一眼侧殿的方向,并没有什么动静,便去了殿内同云贵人饮茶,与她闲谈。
过了半晌,只见吴予安着一身与白间今日常服相配的红白相间的演奏服进殿内来,行了大礼,为入学之事向皇上表示了谢意,并为二人演奏琵琶曲《铜雀赋》。
在吴予安的指尖,《铜雀赋》是一场盛大的诗篇。
有天空明净,白云浮动;有微风轻拂过水面;有夏秋交替,有树叶黄绿渐变;也有铜雀春深锁二乔的南柯一梦。
一曲听来,满是空灵孤寂之感。
曲终人散,只白间还沉溺于吴予安的琵琶曲中,只道她小小年纪弹得是一手好琵琶,脑海里又满是她演奏时自信从容的样子,神情与仪态都与平时大不相同,甚是迷人。
第二日一早,吴颐送了吴予安出宫,嘱咐了她要好好照顾自己,要收敛心性,不可荒废学业云云。
吴予安一一答允,后含泪向姑姑道别,叮嘱姑姑要在宫中等她回来。
吴颐并不做声,只是点头。
在吴予安在外求学的第三年,吴颐在宫中侍奉太后时一时粗心露了马脚,太后起了疑心下令彻查姑侄二人的来历。
却发现消息只能追查到吴国,确定了她们是吴国人,便再查不下去了。
太后命人将吴颐收押起来,原本想将吴颐秘密处死,却不料白间听到风声后便去了太后的宫中为她求情。
最终结果也不好,但好歹保住了命,换作流放极北苦寒之地。
吴颐流放前一日才求白间将吴予安从书院接出来了一趟。
到第二日她出发前,都还在叮嘱吴予安一些生活中的细碎小事,别的并不多说,直到上路走了一段,吴颐才满眼含泪,带着不甘回头问她:“予安,姑姑走了,留你一人报仇你可害怕?”
吴予安与她四目相对,坚定地答:“姑姑放心,予安会您接回来的。”
新历九年,隆冬。
吴颐病死极北苦寒之地,消息传回北京时,已是第二年孟春时节。
吴予安彼时已是二八年华,出落得浑似姑射仙子,天资灵秀,意气高洁。
听闻姑姑去世的消息,回宫后便整日闭门不出,在房中以泪洗面,有时竟连膳食也减少至一日一餐。
七年求学与白间书信往来积累的情谊,都在听闻姑姑去世的那一刻消散不见,自那日后,六岁生辰那日的经历,总在她脑海里消散不去。
人在脆弱时,一段不好的记忆便能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
白间整日忙得脚不沾地,浑然没察觉出她的痛苦与仇恨,虽有心关怀她,也叫了白落去开解她,但却是没时间去亲力亲为。
这是白间登基第十年,正逢六国大争之世,前线战事吃紧。白间经过几年进益与沉淀,已经明白了自己想要带领北朝西出争霸,就只能把握眼前的机会。
白间本就勤奋好学,又是罕见的天赋极高,这几年来是越发的少年老成。
他只知道自己要成大器,要立霸业,就得做到公器无私。
哪怕前方拦路的是骨肉血亲,也要着手扫除。
还需得有富国强兵,国泰民安的大功业,如此来君王的铁石心肠才能有个落脚处。否则,便会被千夫所指,成为个为众人所不齿的暴君。
在这个无功便是错的年头,他总是精神高度紧张,唯恐行差踏错,时常一日察觉不到自己有所进益便会更加努力,刻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