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信物杨谨言当然没送出去,而是悄悄昧下了。
杨得意就是因为发现了这个,才知道原来杨谨言这人面上看起来不通情理的一副老学究的样儿,居然也对圣上有这样龌龊的心思。
被杨得意窥见心思之后,杨谨言开始处处看他不顺眼,与他过不去。那时候杨得意耍心眼儿的本事远远不够,不意外地让杨谨言得了逞,让圣上以为是他将杨谨言锁进犬舍,险些让他送命。
当时圣上气急了,踹了他好几脚,骂他是个不知好歹的狗东西,骂他天生下贱上不得台面。他当时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求皇上别不要他,怎么都行,就是别把他逐到别处去,要那猎犬挨个儿都来啃上他一口给杨谨言解气也行。
可最后他还是被逐去了马场,扫了两年多马厩。
杨得意从来不敢回想那一天。他不知羞耻地哭求告饶,皇上却高高在上地骂他下贱,任他怎么哭怎么求都没有用。那时候他才恍然大悟,求饶实际上是一种撒娇的手段。奴才没有这个资格,求了也没有用,对于一个下贱的东西来说,从来都没有开恩这个选择。也是打那时候开始,杨得意不愿意再求饶了,要罚他,他就受着。
被逐的那两年里他想尽了各种办法要回到圣上身边,出尽了丑态,那时候有个姓霍的喂马小兵曾跟他说,“你不把自己当个人,旁人也不见得能看得起你。”
杨得意循着自己那套不知廉耻的宦官生存法则惯了,对这句话嗤之以鼻,还指着那小兵的鼻子骂:“霍愈!你且看我这不把自己当人的活法能不能成,你倒是把自己当人,你以为人能有什么出路?一辈子喂马吧你。”
霍愈的话他当时压根没当回事,可现在却想了起来,并且后知后觉明白了过来。
或许当年霍愈这话本能拉他一把,可他那时候执迷不悟地厉害,认定了要当圣上的狗,一点后路都不给自己留,堪称无药可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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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得意恍惚间睁了睁眼睛,看了一眼撞在他身上的人,一身白色的衣袍,在黑夜里格外显眼,那张脸一晃而过就毫不留情地转身要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想过一遭,他看着这人的长相像极了当年那心比天高的喂马小兵。杨得意心念一动,突然用尽了力气朝那伸出了手,“带我走。”
他低低地乞求,说带我走。不知道是要让当年那个霍愈将他拉出泥潭,还是要眼前这个肖似霍愈的人来完成当年的缺憾。
我后悔当年了,你还愿不愿意再拉我一把。
转身要走的白衣人听见声音回了头,借着月光看了一眼。
一眼之后再一眼。
“杨得意?你是杨得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