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还是喜欢贺骁这个名字。”我对他道。
他笑着点了点头:“你喜欢就好。”
青色的石板砌成一道道阶梯, 脚踩上去, 就有一股凉意泛起, 石板上生了青苔，有些湿滑。
我看着这个位于水中央的祭坛, 与贺骁一同走了上去，祭坛顶十分宽敞，呈正四方形，中央处摆了香案, 但很显然, 这香案已经许久不曾用过。
站在祭坛顶部往四周望去，一切景象皆收眼底, 幽静的湖水平静无波，四周空空荡荡寂静无声。
我仿佛能想象到很久之前，所有族人都围在湖水边, 恭敬地看着水中央的祈福仪式的场景。
传闻此族特殊, 族长有通神之能。当然, 所谓通神, 是不可能的，然而, 神确实能感受到他们的祭拜，能感受到最虔诚的信仰, 自然, 也会对他们施以恩泽。
事实上, 我确实见过这个场景, 只是，却有些忘了。
我伸出手指轻触香案，有一丝微弱如细丝的信仰之力顺着手指进了我的身体里。
我确实有些忘了，忘了他们也曾经是我最虔诚的信徒。
这个村子中的人都是林山族人，一个世世代代居住在山中的种族，他们与世无争，恬淡度日，怡然自得。
林山族的第一任族长我曾见过，当时我初次下凡，与此山中无意间救了他一命。
当时的我无牵无挂，也不愿惹什么因果，所以在救了他之后，我便回了神殿。
那之后，过了许多年，我再次离开神殿下了凡，便是与贺骁初次相遇的那一世。
只是没想到，当初偶然相救之人，却因此成了我最虔诚的信徒，还从此扎根山中，建立了林山族，成为了林山族的第一任族长。
林山族每年都会举行四次大型的祭神大典，此处便是举行大典的祭坛。
他们信仰我，神自然也会保护他们。因此他们普遍拥有更平和的生活，更偏长的寿命。
只是，不知道何时开始，这种情况就变了。
岁月流逝，林山族也已传承了几代人，初任族长遇神的事也被当成了一个传说。
到最后的最后，初心已忘，这个祭坛也不过成了一个摆设罢了。
“休言？”
我听见贺骁的声音，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怎么了？”
我朝他安慰性地摇了摇头，接着指着眼前的香案，道:“这里是否便是举行祭神大典的祭坛？”
贺骁点了点头，道:“没错，林山族独信仰神，每年都会举办祭神大典，只是……据我所知，来参加祭神大典的人数每年都在减少，也有许多族人，并不相信有神的存在。”
“那你呢？”
“什么？”
“你相信吗？”我问他，很好奇他会怎样回答。
他思考了半晌，手指不自觉地抚上眼前的香案边缘，低声道:“相信。”
“传闻林山族族长有通神之能，所以他们既是族长也是祭司，当然很多人都认为这不过一种不切实际的传闻罢了。”贺骁缓缓道，接着看向了我，“可是，休言，你知道吗，那并非只是个传闻。”
贺骁的眼神中同样带着信仰，与周身冰冷的气息不同的是柔和的目光。
“虽然我无法与他交流，但是我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从我出生的那一刻，我就感受到了。”
“神同我们一样，会有脉搏，呼吸，沉睡，有温度。他太过强大，让人敬仰和臣服，可是又不仅如此。”
“或许这便是每任族长具备的能力吧，我总觉得我和神之间有某种联系，仿佛……”
他的声音偏低，在寂静的山洞里却清晰可闻，我听见了他的停顿，不禁开口问道:“仿佛什么？”
他皱了皱眉，接着松开，有些犹豫地道:“仿佛我与他早已相识。”
“休言，你信吗？”
当然信，怎么会不信呢。
不过，你错了一点。
我摇了摇头，对他道:“我信。不过……有一点你错了。”
他的眼神显然有着惊讶，我弯了弯唇，对他道:“这种能力可并非每任族长都有的。”
只有你一个人。
每任族长皆能通神确实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传闻，事实上除了一些高等世界中能力强大的祭司，没有人能感受到神灵。
除了一个人，便是贺骁。
我为了助他修功德，施法将他的命数和我绑在了一起，所以在特殊情况下，他便能感受到我的存在。
在普通的世界里，他是无法感受到的。可这个世界阴气甚重，鬼怪滋生，本就不符合常理，所以他能感受到我的存在不足为奇。
上个世界的贺骁身死后，我一睡三百年，也因此错过了这世的贺骁，让他做了十年的孤魂野鬼。
十年来生活在这方水域里，不知是何等孤苦寒冷。
是我错了，我不该逃避。
一切事情，逃避都无法解决，我需要去面对。
看他还有些懵懂的目光，我笑了笑，却并不解释。
袖中的玉佩突然开始震动了起来，泛着刺骨的寒凉。
我皱了皱眉，将玉佩拿了出来，一股黑雾缭绕其间，看来，是被困于玉佩中的何栖，意识恢复，想要逃出来。
贺骁刚看见我的玉佩，就戒备地盯着它，问:“休言，这是何物？”
何物？
我看着自己手中的青玉佩，青色流光从表面滑过，圆形的玉佩中间刻着莲花的花纹，一滴红色的液体如同活着一般，融进了玉佩中央，鲜红欲滴。
这玉佩还是第一世时从贺骁那里得来。
“定情信物。”想了想，我突然如此说道。
事实上，也并非假话。
看他瞬间惊愕的眼神，本觉得很有意思，可当我见他的惊愕全部转化为怒气，双眼内部也开始变红，周身煞气凌冽时，知他是生了气，当了真。
只得又仔细地朝他解释。
“骗你的，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法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