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们去逛了夜市，市中心十分热闹，带着特殊的海边风情，本地人都十分热情。

十字街口的街道来来往往，车如流水，行人如织。我排在一家奶茶店外，贺骁在一旁逗别人牵的小狗。

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我不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的，只听见了一声尖叫声，然后是拥挤的人群，吵闹着的声音，人们像一群混乱的蜜蜂，只知道翁嗡嗡地叫着，没有方向地转动。

我看见街道之间，贺骁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血流止不住地从他身体里流了出来。

一动不动，身体，心脏，停止了呼吸。

一瞬间头痛欲裂，意识似乎要脱离了这具身体，那个梦又浮现在我眼前，一瞬间我不知道它是否发生过。

我是在梦里，还是已醒来。

再睁眼，我看见贺骁略显透明的身躯在我眼前，我知道他的生命已经逝去，此时在我眼前的不过是一抹随时会飘散的执念。

贺骁看着我，目光专注而执着，他的眸色一向很浅，像一汪平静的浅潭，此时却是幽深的，像漩涡一般将人吞噬。

“休言……”

他轻轻开口:“不要忘了你对我的约定。”

“说好了的，每一世。”

“还有……”

那一瞬间，贺骁的眼神又恢复为曾经那般，纯净而专一。

“不要难过。”

我看着他，却未曾开口，只是听着他最后的话。因为我知道，自己所在的这具身体也支撑不了多久，很快意识就会离开这具身体，回到神界的那具躯壳中。

在将要消失之际，贺骁的眼神中闪过许多情感，有不舍，有不甘。

最后他只是说了一句:“绝对不能忘了我。”

他似乎还有话想说，然而身体已经消失，未完的话也再不能说出口。

而我的意识也开始飘散，没有了神力支撑的身体，无力地倒在了地上。此时，那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已。

我回到了神殿，盘腿坐在一棵大树之下，看着远方的云彩，仙鹤依偎在我身边，梳理着自己的羽毛。

那梦并不是梦，贺骁因意外在海水中溺亡，而我在海中找到了他的尸体。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这个后果，我用当时所拥有的所有神力救活了他，为他续命。

没有神力在身，我无法再自由地操纵这具身体，一时之间，意识若有若无，最终竟将这些当成了一个梦境。

可是，虽然我在海边救活了贺骁，在夜晚，他依旧因为意外车祸而死。

我这才明白，我救不了他。

贺骁的命数已尽，就算强行将他救活，他也活不过第二日。

神从来不是万能的，我可以给他一切，财富，权利，却不能让他永生。

我早该知道，不，我一直知道。

我想让他一直陪着我，可是功德值就像是一个深渊，怎么填也填不满，我不知道真正成功要等到什么时候，会经历多少世。

每经历一世，便会有一个不再认识我的贺骁，又会再一次经历生死离别。

这是我想要的吗？

我走进神殿，看着装着贺骁身体的冰棺。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封印与他之间的记忆。

可能我内心自私，终究最爱的仍是自己。

可是，我想着每一世的他。

我舍不得。

我在冰棺的旁边躺下，神殿是一如既往的寂静无声，空空荡荡。

只有一只几万年了还不会说话的仙鹤在神殿外转悠着。

我闭上眼睛，就在冰棺旁边，睡了过去。

这一睡，就是三百年。

贺骁的尸身未变，神殿依旧如此，这时光，不过眨眼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