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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1/1)

小熊孩穿着一件水红小衣,幻彩琉璃球被他捧在怀里,散出熠熠光影,球体上像是被人用沙在外旋了好几道勾子,而里面则透出不分明的色泽,这颗球变得比之前更要小些,可色彩也更浓艳。

薛少无登时一惊,这小衣长得真像幻境里吹埙人穿的红衫,衬着小孩那张脸更好看,简直跟红衫人生得一模一样。他分神同时,飞快地闯过一架独轮车,于木板上头朝底一滑,小腿不慎被边角的木屑刺了一刺,碎屑碾进肉里,他听到后头笃笃的响声,暗骂一句大爷,直接俯身抬脚将拖鞋给甩了出去,砸得后头嘎达一下,一个追进不舍的影子似被砸到关节,霎时朝路面跪了下去,像车轱辘的玩意登时从其乌漆抹黑的衣裳里滚了出来。

忽而,他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念头,立时朝背后喊道:“知更,将他们烧了!”这话脱口就出,完全是出自身体本能的反应,逻辑思维此刻都见了鬼,薛少无飞快地跑到小孩那里,拎起小家伙的衫子,直接上手抱紧,逡巡,直接瞄上了节节升高的树桩。

这树生得稀奇,每一节往上,都较下一处更小巧,而临近节点往往留下一处凹陷,像是按着人界阶梯状生长而成,天造自生般延伸得越来越迫近极天之顶,薛少无听得高空一声声尖唳飙起,薄天之处,成群结队地涌来数万只暗银鸟儿,锐芒纷纷扬扬,闪烁在它们的脚爪处,是割头削人大家伙。薛少无眯眼看去,一只只俯身越来的鸟,躯体巨大,双翮有力,翼高高扬起时禽喙陡然大张,探出蛇一般的信子,火焰从口中燃了起来,千万朵红云扑落在薛少无的后头,一个脚尖不及挪移,便被高温烫到冒出泡子,火烧得旺到裤脚,风卷着一片片的火雾,朝余下四个黑影袭击而去,一个二个罩在黑漆里的东西,飞快丢开身上的束缚,仿若灵魂出窍一样直线奔着极天上方而去,暗银鸟儿唳噭回身,急追不歇,那唳声汇成回声音海,吐出大片火绳,逶迤而去。

绳索缠附在无影的躯体上,火绳勒得越来越紧,薛少无抱着小熊孩逃开几处火舌贴近的地方,回身看时却发现这片火海似是限定了范围,远方的楼市照旧如常,而此处划出一地空无境界,将他与几个怪物包围其中,即便在极天之处,那些惶惶逃窜的玩意,根本无法脱开这层火绳网覆。

被暗银鸟吞吃殆尽,似乎是他们最终的命运。

薛少无神色一变,发现那个为首的人似乎并没有跟着脱离灵窍,火云攻来之时,那人也只是意思一般稍稍躲了躲,而后,薛少无再不能看清雾后的情形,只能大致判断那个人可能被逼退到北面街市。但火舌攻击之下,人慌慌张张地躲避被烧,他已经无力去找寻哪一处会是那人藏身的巢穴。能在春夜天净风这样严密的安保之下,如此堂皇登门无所顾忌的东西,这个人的本事不止于此,是个祸害。

小熊孩拉着他的衣服,唤回他走神的意识,其一边指着上头的暗银鸟,一边着急道:“让他们停下,不能再吃了,境界之限被对方攻袭了数次,我们不能让知更吞吃缝隙,那会让更多的杀戒遁入春夜天净风,你快醒一醒,告诉他们不能再放火烧天了!”

薛少无闻声,将指头贴向唇边,对着极天那头吹出一声哨音,声音近似于适才的唳鸣,又带着一点点沙哑,如同跟那些鸟儿说着悄悄话,那片暗银鸟海身形停滞,将信子收回喙嘴,燃火吞回了肚内,一场风火之海在一睁一息间偃旗息鼓,沸汤抽薪。

待他指尖的唳鸣沉寂下来,小熊孩立刻让他登上树的高点,那些暗银鸟分拨出一部分,飞行四散到万万街市之中,悄然没了踪迹。

树身的顶点与森榕延伸出的枝干相贴近,薛少无脚上一蹬,眸光凝在榕条一角,找准方向的同时也越过了高空,他落到森榕树杈相交的一处凹陷里,眼神不定:“我这是疯了?”

他话音一落,森榕排山倒海震出杂乱的声音,凹陷处猛地随一震一抖起起落落,浮浮沉沉里摇动他与小熊孩歪扭的身躯,两人不稳地一栽,树杈组合成的凹陷破出一个大缝,冷风呼呼地从下方极深远处吹拂上来,冻得薛少无神经一个哆嗦,跟着下方屁股落地处一空,突然不受控制轰隆下坠,刮刮擦擦物体直线落地式,加速度冲劲让薛少无的脑门筋跳了起来,他慢半拍张开嘴,呜呜风灌进他的口腔内,长长嘶出关乎运命的叫吼:“熊——大爷——你这要——玩死我——”

谁能想得到薛少无只是抱着寻找蛛丝马迹的心态出门,找到一点点可疑处后,还没来得及搞清楚事情来由,便被追着杀,东西丢了便也罢了,做个诱饵总是有牺牲的不是?可对方的饥.渴程度简直超乎薛少无的想象,就像是不得他就得死了其八辈祖宗一样,紧赶慢追不撒手,这架势也只有疯魔了的玩意才会极端到此。薛少无感受的寒风凛冽冬月天,已然变成了南极之地万川冰雪季,他瑟瑟发抖地侧头,躲开一个鸟窝,内心震惊地看着里头钻出几只鸟崽,唧唧朝他叫着的瞬间,薛少无倏忽降落了一百米,冲到了光线骤亮的地底。

他认命闭上眼睛,双手抱紧小熊孩,身体和腿骤然缩起,心里怕死了也不肯再多吭一声,他回忆起多年前,高中春游时去游乐园坐的一次双人飞天,他抓着旁边的扶手咬着腮帮子,从高空冲下,他只觉得自己早该死了,这么折磨他,从低至高,再一次疯狂地坠落,他憋红了眼睛,不发声音。

下来的时候,旁边的人追着问他,你怎么不喊啊,为什么只我一个喊你那么安静做什么?他闷着,抿唇不说话,默默地挪到一处无人的长椅上,双腿已经软了,每一步都是在悬空的感知上行进,天知道他恐惧,望着那头的跳楼机,再也不愿意被拖过去了。

自幼时便恐惧的坠落感,纠缠了他如此漫长的岁月,他记得回到教室,一个星期里都在云端上悬空,重新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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