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熹帝坐于金銮殿, 他随手拿起几本奏章,斜眼觑了几眼。
堂下为首文臣秉持白玉象笏, 不动声色往上抬了几分,视线也随之上升。梁熹帝随意翻着奏章,面上辩不出喜怒,
他觑了一眼便低头。看来无事,忙不迭呼了口气。气刚呼完, 就听着一阵“噼里啪啦”的摔奏章声音,他瞪大眼,屏住呼吸,不敢再有小动作。
梁熹帝摔完奏折, 看着那一本本的砸了满地,脸色赤红, 额间青筋暴起如虬枝。
随侍于一旁的福公公见势不妙, 连忙上前,“圣上,圣上龙体为重,您喘口气, 喘口气。”
梁熹帝闭眼深呼吸几次, 再次睁眼, “好了,福贵你退下罢!”
福公公只得退下,但瞧着梁熹帝气色如此,他低声让人拿了药备着。
下首众大臣不敢做声, 梁熹帝又深吸两口气,平静下来,“朕让你们拿出些法子应对边境,你们就是这样敷衍朕的?你们自个看看,都给朕看看,你们出的这叫甚子糟糕主意?”
随即他挥挥手,“将这些奏折递给他们,让他们好好看看自己笔下的都是甚子东西?”
“喳,”梁熹帝正在气头上,殿前太监躬身拾好奏折,小心翼翼,膝跪堂下双手奉起奏折。他身后的小太监亦跪着,捧着托盘盛好奏折。
谢大学士官居二品,他低着头,皱了皱眉,思索这些文臣此回呈的奏章到底是写了甚,惹的圣上大发雷霆。
待太监递给他奏折,谢大学士翻开看了一眼,“这…”
他身子抖了抖,花白胡须颤颤巍巍,侧过头,不忍再视。
梁熹帝猛的一拍御书台,手指着台下这一个个大梁的肱骨之臣,“你们这些个文臣啊!都怎的了,良心都是被狗叼走了吗?梁大将军半身戎马,为国捐躯。尚尸骨未寒时,你们竟然说出这些话来。如果没有梁大将军,你们这一个个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能安安稳稳待在长安,能在这里给朕胡说八道吗?”
堂下众臣低下了头,梁熹帝瞅着却更气了,他撑着桌欲站起来跳口大骂,想了想到底是按捺住了,只是坐在龙椅上,冷眼瞧着堂下众人心思各异。
“朕给尔等瞧瞧这奏折,瞧瞧这字,甚子年纪大了“暮气”,一把年纪犯糊涂,导致关市失守,边境不宁,晚节不保。这是朕的哪位好爱卿所述?啊?”
谢大学士方才见过这番奏折,就在那沓折子里第一本,长长许多页。只能说这位言官甚是厉害,想出风头想疯了,梁大将军虽因疏忽大意逝世,可这坟头还没冷,就用“暮”来诋毁人想升官。
生前盼人守边关,死后期冀踩人尸骨攀升,谢大学士怎能不明白梁熹帝的失望。
言官窸窸窣窣一阵,未见着人出声承认。
梁熹帝见状,更加失望了,他敲敲御书台,试图再给这群人一次机会。
“朕不想深究,这封折子谁写的,站出来。”
半晌,文臣队伍里走出一人。傅文煦抬头瞟了眼,竟只是个六品小言官。
敛眉,梁熹帝见磨磨蹭蹭半天才出来这么个小言官,按了按太阳穴,疲惫的道,“带下去罢!以后别让朕再在这金銮殿上瞧见他了。”
“喳,”福公公拿着拂尘躬身行礼,随后殿内恭候在两旁的奴才上前便将人拖了出去。
那言官起初是不可置信的,很快反应过来便要求饶,连连道,“圣上,臣错了,圣上,唔…唔”
这在金銮殿朝会被拖出去,不是丢脸这么简单,这是撸了官帽子,永不录用啊!
“圣上,臣是猪油蒙了心肺,一时糊涂啊!圣上…”
两个奴才身手敏捷,为人机灵的很,见这言官还待求饶,捏住人下巴就塞了拳头大的帕子,直堵的人说不出话来。
大殿静谧了好一阵,谢大学士冷眼旁观,后头文臣的确不再敢说甚子,不过不少奏折是他们递的。他们只是没有那么过分,低眉握笏,恐慌的氛围弥漫开来。
福公公给梁熹帝按了按额头,他耐着气性继续翻开那沓奏折。殿下众臣起初看那沓折子没甚感觉,毕竟梁熹帝每回朝会都让人搬了这些折子。
可今日,寂静无声,偌大的金銮殿,就梁熹帝翻动折子偶尔发出的“哗哗”声。谢大学士站在那,甚至听到了旁边大臣恐惧的直咽唾沫的声响。
片刻,梁熹帝见状,突然放下折子,“对于边关战事告急,众位爱卿有甚看法?”
方才梁熹帝弄的场面太难堪,殿中现下都未缓过来。他话方落地,有些个文臣甚至没揣测清楚圣上意思,直到在各自脑海里重复几遍,有些个方反应过来。嘴张了张,谁却无人敢开口提议。
杀鸡儆猴,谢大学士挑挑眉,倏然想清楚这里面的条条道道。
金銮殿气氛有些个尴尬,梁熹帝揉揉眉心。不久,他放下手,中年发胖的脸上带点子笑意,“边关战事告急,匈奴来势汹汹。西北军代理主将已亡,不知各位爱卿有何推荐人选,毛遂自荐亦可。”
谢大学士巍然不动,但身后几个各怀心思的,已经挤眉弄眼起来。也许是皇威厚重,不见人商谈,只是偶然目光交错,几个人便会意一笑。
梁熹帝坐于龙椅上,宽厚大眼,笑吟吟注视殿中众人表现。见着大臣挤眉弄眼,几人为伍眼神传递消息,他也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