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乡情怯, 世人大抵如此。
乐山的车子在没进定远之前走的差点飞起来了, 可是再进了定远县城之后, 渐渐的就慢了下来。
原本不过几十里的路,依着她们的脚程大半天的时间也就赶到了, 却生生走到了人定时分才到了荷香小筑的门口。
门前两尊大石狮子依旧虎视眈眈的模样,中央大门两端挂着红彤彤的大灯笼,隐约还能照见门两旁种植的一簇簇的蔷薇牡丹花。
此时正值夏季, 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宝笙掀了马车帘子看了一眼,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之色,回转头对着乐山道:
“姑娘, 咱们真的到家了,你看那花,开的多好啊!”
乐山怔怔的透过宝笙掀起的帘子往外看, 恰巧真的看见那一片红云一般的蔷薇花, 眼泪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四年。。。她离开这里已经四年了。
宝笙被吓了一跳, 转回身赶紧掏了帕子出来给乐山擦眼泪。
“这好好的, 怎么还哭上了, 莫不是高兴的疯了?赶紧的,快别哭了, 等下见到夫人了,见你如此指不定要心疼成什么样了。”
护卫已经利落的上前敲响了门,只听吱呀一声门从里面被人推开, 门房探身出来看了两眼, 再瞧见宝笙下了马车疾步走过来的时候, 立时瞪大了眼睛。
“宝,宝笙姑娘?哎呦。。。”
他一拍大腿,也顾不上说些别的,径自一个转身直接往院子里跑了过去,边跑还边喊:
“是姑娘,是姑娘回来了,快,快去给夫人禀报!”
不多时,荷香小筑的门口就乱成了一锅粥了,卸门槛的卸门槛,举灯笼的举灯笼,大约怕不够亮,还有人干脆举了火把出来。
小厮利落的上前接过了护卫手里的马缰,马车一路进了垂花门才重新停了下来。
里面踢踢踏踏似乎跑来了一群人,乐山踩着脚蹬下了马车,迎头就瞧见孙嬷嬷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往她这边跑,到了近前二话不说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嬷嬷。”
乐山的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孙嬷嬷已经泣不成声。
两人抱了一会儿,乐山才抹了眼泪在孙嬷嬷的搀扶之下重新的上了暖轿,一路往后宅走了过去。
陈夫人在绿痕澜翠两人的搀扶之下站在正院上房门口,看着一路被一群人拥着进来的小女儿,在见到她的时候脚步一顿,继而撩起了裙摆一路往她这边飞奔过来,当娘的再也忍不住眼角的泪花,来不及拿帕子擦就挣脱了丫鬟的搀扶,一步上前正好将飞奔而来的女儿接进了怀里。
“乐山。。。我的女儿。”
像是离开家好久好久。。。这一次总算回来了一样,乐山激动的心情不言而喻,陈夫人亦是如此,抱住女儿就舍不得撒手。
这四年里母女两个都秉承了姜先生临走之前说过的话,不闻不问不联系。。。
好不容易一家团圆,这心情只能用不住翻滚的热开水来形容都不为过。
乐山挽着阿娘一路进了屋子,母女两个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又细细的看了对方半晌,确定这分别的时间里似乎都有了变化了。
“走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呢,回家了就成大姑娘了。”
陈夫人细细的摩挲着女儿的鬓角感叹道。
乐山比之望山更加继承了她们陈家的容貌,紧致白皙的皮肤,褪去了从前的婴儿肥,眉眼也长开了不少。。。眼睛黑葡萄似的,水盈盈的甚至能照进别人的影子,尤其专注的看着你的时候,陈夫人只觉那眼前心里似乎就只有自己一般。
她的女儿长大了,长得如花似玉。。。
乐山不动声色的看着母亲,不过四年时间,母亲比之她离开的时候却是老了很多,两鬓依依都有了白丝,眼角也挂起了细细的皱纹,尤其一笑间,细纹看起来更多了。
怎么回事?
明明走的时候还一副精神奕奕的模样的,怎么一回来就变成了这副德行,而且最让人疑惑的是,就这么一会儿,她阿娘明显看起来就有些精神不济的样子,一旁的孙嬷嬷觉察出来陈夫人的疲累,立刻上前道:
“还是先让丫头带着姑娘下去沐浴更衣吧,这一路回来也是风尘仆仆的。”
陈夫人有些不舍的点点头。
乐山抬起头看向孙嬷嬷,却只见她对着自己眨了眨眼,乐山不动声色对着她点点头,这才辞别了母亲,回了自己的院子。
原本说好了,梳洗过后母女两个要一同用饭的,可是等乐山打扮妥当再次回来,却发现母亲已经睡下了。
乐山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虽然已经黑了下来,但离睡觉似乎还有些早。
她蹑手蹑脚的进了屋,撩开了床前的帘子,看着床上呼吸均匀的阿娘,缓缓的坐在了床边,伸手捉了她有些粗糙的手仔细的摩挲起来。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阿娘不会是这副模样,等下出去要先寻了孙嬷嬷好生的问询一番才是。
她如是想着,又在里面呆了一会儿,确定阿娘睡的安稳,这才又小心翼翼的出了卧房,叫过旁边侍候的绿痕叮嘱道:
“仔细着些,阿娘睡的早,怕是半夜要醒个一次两次,你着紧着点。。。”
绿痕立刻答应了一声,干脆也不在外面榻上躺着了,直接拿了旁边的针线笸箩过来,捡了里面绣到一半的帕子,准备就这么坐着绣上半夜再说。
乐山出了阿娘的屋子就瞧见了站在院子里等候的孙嬷嬷,正好,她还有事要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