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朱夏,细竹被微风吹得簌簌响,这才从竹林中飘来几丝凉意。
竹林中央有一凉亭,挂着的白色帷幔随风而起,后回落如初。
白京荷坐在石凳上翻着竹简看得认真,抽空再捧起案几上的瓷碗喝上几口甜米酒。
竹简上写着什么她一点也看不懂,但还是装作像读到了让自己醍醐灌顶之言而面露深沉,保持正夫人应有的仪态端坐着。
就这么一眼撇过去,看起来当真是个贤内助。
院门都没关,就等着一人过来。
白京荷知道待会有一个叫妙和的小娘子闲着没事干过来嘲讽,然后把案几上的竹简和米酒全部掀翻在地,拿出一件件自己夫君送给她的金钗银饰摆在上面。
白京荷回忆了一下,这个妙和在《我其实是个反派》中算得上女三号。
女一恃才傲物,稳坐夫君心中红颜第一,这种小娘子自然不会纡尊降贵地过来和自己逞一时之快。
女二昨日已经被自己骂哭,夺门而走,估摸着现在正在向夫君倾诉苦衷的路上。
不出一会,果然一个抹着胭脂沾了口脂的女子扭着细腰朝自己走来。
亭外站着的服侍自己的婢女浣纱皱了皱眉,看着这位俏丽的不速之客进来不仅不加阻拦,头还往下缩了缩。
昨日见自家小娘子一反常态走了一回野路子便在心中暗自叫爽,此时有点替这位从前找茬一找一个准的妙和担忧。
“见过小娘子。”妙和微微欠身,含笑盈盈。秋波眼眸先垂后抬,让白京荷一时恍了神。
原书中,女一女二擅诗词歌赋,女三则独倚秀丽之颜在自己夫君心中赢得一席之位。
卿本佳人,奈何来显摆呢?
“女三你来啦,等你等得好苦啊。”白京荷回神放下手中的竹简,腾空甩了甩有些酸疼的胳膊。估摸着她要开始掀东西了,于是赶紧拿起瓷碗将米酒一口喝完。
妙和眼光闪动了片刻,不知白京荷何意。
但她毫不在意,挖苦道:“姐姐成日读着文章典籍,又入不了徐郎的眼,何苦呢?”
“你叫我什么?”白京荷依旧端坐在团蒲上,扬着下巴看着妙和。
“嗯?”妙和不知其意,总觉得今日的徐夫人不太一样。
“唤我姐姐?”白京荷含笑看着她:“我当朝廷尉之女,你就算攀着七大姑八大姨也未必找出个唬人的官职。再者,一不为妾二不为婢,你有什么资格称我为姐?”
妙和似乎咬着牙,小巧的鼻子尖有些泛红。随后“哼”了一声带着哭腔说道:“我定让徐郎休了你!”
白京荷眉头一抬微怔片刻,忽然站起身绕开案几朝妙和走过去,看着她鹅蛋似圆润的脸庞,终究不落忍,想来这要是个不吵不闹不折腾,冲她深情一片,便不会与她计较。
“好主意。”白京荷朝她一笑。
被气得挫了傲气,也没了闲心拿出徐郎送的物件显摆,于是噙泪而走。
白京荷目送妙和远去,转头对着浣纱说道:“我要逛街!”
浣纱浑身哆嗦了下,预感不太好。
书中徐夫人虽是当朝廷尉的庶女,却从未受到苛待,从茶艺道诗赋无一不会,懂规矩守礼节,乃京城无人不知的贤良淑德之人。在内与夫君琴瑟和谐,在外端庄秀丽。却终究不是自家郎君的心头好。
秉着初衷一直默默扶持着夫君,直到夫君尸首被弃于乱葬岗,她便喝了药抱着尸首长眠。
这本《我其实是个反派》是双男主小说。李翊之和徐俨初本是结拜兄弟,两人意外萍水相逢却一见如故,三言两语为当今皇上收复失地,俱加官拜相。而后期徐俨初却暗中做大,胁年幼天子欲窃国,后被李翊之所杀。
全书尚未完结,目前连载到徐俨初被杀、其红颜队伍一哄而散。
白京荷追了一年从来没有看哭过,但是看到全书只有一句“我等你回来”台词的徐夫人喝了毒药去乱葬岗苦苦寻到夫君之后露出了安心的笑容之时,却哭得稀里哗啦。
哭完再一回神,就听见浣纱手足无措地看着自己说道:“小娘子你怎么了啊……呜呜……你别哭啊,小娘子哭了浣纱也想哭了啊……”
看到浣纱也泪流满面,白京荷顿时石化了半晌。
当下自己的夫君应该还只是个廷尉丞,应该快要遇到结拜好兄弟了。还好,还有时间及时止损。
为谁哭就穿成谁。
然后默默接受了这个无比悲惨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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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买了半条街的白京荷让十几个随从们将东西放到自己的卧房,然后叫浣纱留下来帮自己归置一下物品。
谁知道刚开始收拾,反派徐俨初回来了。
原书中徐俨初风姿斐然,甜言蜜语出口成章。感情都是暧昧向,只有结发妻连暧昧都沾不上。不过红颜便是红颜,只是唠嗑作诗弹琴,从未有邪念。怪就怪在徐俨初魅力值太大,红颜们把自己臆想为他的情人。
撸起袖子、站在桌子上翻腾衣柜的时候,白京荷听到脚步声便回头看了一眼。
当真是块价值连城的无暇之碧,怪不得红颜能排满长街!
白京荷感慨道。
谁知竟然忘了自己一手正扶着一个倾斜的箱子、一手正拿着旧衣服。
下一刻那个箱子就不知趣地向自己砸来。
白京荷被砸得大叫了一声“啊”便往后直直倒去。
徐俨初快步移过来,一手推开随着白京荷一起掉落的箱子,一手将白京荷接住。
浣纱惊呼一声赶紧跑过去扶起白京荷,眼眶中又有眼泪在打转,喊道:“小娘子没事吧!”
白京荷拍拍她的手让她安心,摇了摇头。
她记得徐俨初很少到她卧房中来,这次估计是女二告了状才来的。
“娘子可有哪儿不舒服?”徐俨初问道。
“无事。”白京荷回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徐俨初稍皱了皱眉,有点意外娘子的态度,感觉在拒自己于千里之外。
“怎么?看自己家娘子可有罪了?”徐俨初挑眉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