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记性可没那么差, 不久之前你不还与她一块对付我么?我身上的伤,我可一寸都没忘。”
“哪有永久的结盟呢。”
“所以我怕你在我背后捅一刀, 或者又将我堵在悬崖上。我被蛇咬了虽然不会害怕井绳, 但是我不会重蹈覆辙啊。”白京荷用另一只手拔开她的手背,“姐姐慢走。”
张霜亦转身看着她的背影, 喊道:“皇上已经答应莫侯渊了。”
白京荷回头,“我猜到了。”
“那你知不知道,同一日,皇帝为安抚徐俨初, 将南玉赐婚给徐俨初?”
白京荷转过身来,肩头抖动笑出了声。
“你不信?”张霜亦皱眉。
“安抚?没疯吧?”白京荷怒极反笑, “皇帝问过徐俨初, 问过我么?”
“陛下凭什么要问过你们?”
白京荷噤声收了笑。
“今早朝堂发生了一件大事, 不知道有没有传到妹妹的耳朵里。”
白京荷等着她的下文。
“左相江大人在左义镇圈地为王,欺压百姓,甚至私自扣押朝廷税收, 江家,包括立战功好不容易回京城的江阗,一同被发往边陲了, 永世不得回京。这空出来的官职你以为会给谁呢?”
白京荷道:“你继续说下去。”
原来刚才所见的那群人是发配出去的江家。
“自然是给你父亲和你夫君了。一个女儿或者一个一年都未有的身孕的妻子,你觉得换来这些, 划算否?”
白京荷摇摇头反问道:“你觉得他们会抗命么?”
张霜亦朝她走过去, 在数寸之外道:“所以我怕啊, 怕戳到了徐大人的痛处, 不仅抗了命,还搅得朝廷动荡可就不好了。毕竟这太常张大人和袁广大将军可是站在你夫君这边的。还有这京城当之无愧的君子李翊之也是你夫君的莫逆之交。”
张霜亦又小声继续道:“主要还有富甲天下的神辕堂的扶持。”
“你怎么知道!”白京荷后退几步。
“我知道的远比你知道的多。”
“所以你与我结盟,不过是防患于未然,怕我夫君抗命,威胁了七殿下的天下?”
“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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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君,薛公子有访。”元封叩门,朝里说道。
“薛,暮。”徐俨初念叨了一遍他的名字,道:“请到书房,倒上清露茶。”
他走到书房之时,薛暮闻声站了起来朝他行礼,“薛暮见过徐大人。”
“不必多礼,坐下吧。”
“听闻徐大人受了重伤,大王挂念万分,特命在下送来些药材,不成敬意,望徐大人不嫌。”薛暮的声音和他雪白肤色一般,清冷如冰。
“替我转达谢意。”徐俨初道:“今早江家发往钦州,届时我在朝堂上重翻薛辞大人旧案,还薛大人一个清白,且推举他返乡为官。”
“薛暮替哥哥谢过徐大人了。”薛暮走到徐俨初面前,重重叩首而拜。
“不必客气。江家败落,多亏了你们。”徐俨初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我身体不适,以茶代酒罢。”
薛暮也将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道:“若没有徐大人在朝中斡旋,县丞的折子还没上报便会丢了性命,自然落不到廷尉手中。不知……徐大人是否需要在下劫道让江家消失?”
徐俨初撑着头思索片刻,“不必了。江家久居高位,男丁骄横跋扈,掀不起什么风浪,若是动手了,怕是遭人猜忌。”
“……当年徐家冤案,徐大人也不想讨要回来了?”薛暮不可置信地看着徐俨初。
“讨要什么呢?就算听他们口中说出‘对不起’单薄三字,就算他们跪地求饶,我都觉得虚伪恶心,若是让他们重新选择,依旧会为了自保而灭我徐家。”
薛暮听他语气中没带有任何情绪,不由得想起几年前因为哥哥遭江家构陷而获罪入狱之时,父母因思虑劳累而双亡,自己几乎求遍了所有人而被拒绝后的无奈。
薛暮道:“那徐大人想如何?”
徐俨初轻声一笑,“报仇啊,就得给他们一点点希望,浇灭。在绝望中又给了一束曙光,再浇灭……如此反复,挫断他们的卑微的意志,让他们感受到自己命运受他人摆弄的无奈。”
薛暮听大王提起过,徐俨初的父亲温润如水,行商几十年,未有大赚也未有亏本之时。再无道的奸商也不愿指染徐父半分。
当初回忆起徐俨初的样貌,想他必然如他父亲一般,善谋不恶,定是翩翩君子。
但就算薛暮自诩见过无数杀戮成性、残暴不堪的人,遇上了也不会畏惧,此时听着如茶水般温和的语调,听着他描述出的无血腥的场面,只觉得阴寒。
他僵硬地点头,“确实不错。”
“薛公子在徐府暂住几日过几日同薛辞大人一同返乡,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