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边。”莫侯渊在她身后道了声。
“哎,谢谢郎君。”她背对着他道谢,朝右边走过去。
一步,两步……
十步。
一口井。
她心跳得太快,和断了氧无甚差别,脸颊绯红一片,早就不知四周严寒。
一温润的气扫过她的脸,“哎,我忘了,这么冷的,井中的水早就结了冰。我带你去别处吧。”
她双腿有些发软,“不……不用麻烦郎君了……小女自己找就好。”
莫侯渊突然凑近,大拇指从她的弯眉上摩挲而过,疑惑地“咦”了一声,道:“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她抬头看了一眼又速速低下头去,小声答道:“没见过的。”
他扒开她的帽子,又凝神端详了半晌,道:“没关系,我慢慢想。哎,你看着我,你也慢慢想。我们肯定在哪见过的。”他捧起她的脸,让她看向自己。
白京荷挣脱不开,被迫对上他的双眼。
“哎,你见过深海么?我见过的,和你眼睛一样,有点黑又有点清。这鼻尖儿,啧啧,真想咬一口。”莫侯渊嘻笑了一声,反握住她的手腕,“你别怕啊,我又不会真吃了你。”
“我没怕!”白京荷低吼了一声。
莫侯渊嗤笑了一声,“突然想把你关起来了。”
“什么?”白京荷猛然抬头。
“你到莫侯府中作甚?”莫侯渊突然问道,像是在与相识的人讲话。
白京荷将自己的情况和他说了个大概,莫侯渊默了半晌道:“看来你并不是刻意到我府中来。”
“嗯?”
“你是真的不知这蛊毒是我下的还是在这儿装模作样啊,京——荷?”莫侯渊凑近了些,口中的白气吐在她的脸上。
一股甜味,又还夹杂着酒味。
白京荷失了声。
“看来你真不知道啊。”莫侯渊一把搂过她,带着她往前走。
他看白京荷正使劲挣扎,笑道:“跟个猫儿似的挠人。”说完便将人扛在肩头,威胁道:“你乖点,我倒可以考虑将解药给你。”
莫侯渊的卧房正堂放了一尊佛像,佛面笑得慈祥安和,似乎在普渡众生。被扛在肩头的白京荷瞥见后被吓得不轻。
他往里走,一把将她扔在床上,命令道:“暖被窝。”
白京荷打着哆嗦但依旧强撑着胆子,试图下床来,如预料又被扔了上去,于是蹙眉道:“不暖。”
“不暖就不好玩,不好玩我就想杀人。”莫侯渊躬身凑近,背后的发丝滑落在胸前。威慑力十足。
“给我解药。”白京荷心一横。
“你哪来的自信认为我会给你?给了解药多没意思,吊着你的胃口有意思的多呢。”莫侯渊声音疲软了下来,将白京荷往里一推,自己拉过棉被盖在身上。
“那你背着我给他解药,不跟我说。”
莫侯渊伸手将她的披风扯下来,笑了几声,“我原本喜欢苍鹰,后来觉得不服管教便找了个笼子囚禁起来。不给它喝水,不给肉,再后来我就喂了一口水,它便乖乖地朝我献殷勤。所以啊,你再多说一句,我真要找个铁笼子将你关起来。”
“我不是畜生。”
“没差。”
“差多了。比如我,宁愿渴死饿死、撞破头,也不想被关在囚笼中。”白京荷趁他眼睛微阖,赶紧跑下床朝门外奔去。
莫侯渊哼唧一声,没去管她,一头钻进被窝中。
其实他回来后便看到了被人抬往马厩的那匹棕马。徐俨初的马。他也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这匹马叫“糖汁”,好像还是他发妻白京荷取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
记得更清楚还有那幅画,她的那幅画。
画师那时拿着毛笔沾了沾墨汁,开始根据他人所描述的一笔一笔落在布帛上。
清透的双眸含笑,眼角收拢处微微上扬;双唇似花瓣,笑如甜酒。
站在画师旁的莫侯渊看着落笔后呼之欲出的徐夫人,不知怎的,心就静了下来。
对他人指摘的激愤也好,自己克制不住的狂傲杀戮情绪也好,倏然就淡了下来。
画上的人笑得没心没肺,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忍不住想要去沾染几分黑墨。
方才一见,却只看见奔波劳累的倦容和满脸的焦虑。
他心抽了片刻,又随即被压制下来。那就逗逗她吧。
“蠢啊……”莫侯渊在被窝里小声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