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封也听如意提起过这两日夫人“闭关”的事, 看她双眼有些无神, 甚至对着自己说话也并未看向自己,于是立马应道:“夫人莫急,我现在就去看看。”
正值黎明。
长街无人, 一声声毫无节奏的马蹄声。有的走得急促, 有的缓慢异常。
府门“咚”一声被直接撞破, 守在门前的小厮都被吓得连连倒退,顿足才发现自家的主子头发散乱,一身戎装早已七零八落地挂在身上。
听到声响, 郡守府中的卧房陆续亮起。
“将徐军师抬回房。”袁广说得不急不徐。
元封心感不妙。
更有些不信“抬”这个字用得有些过了头。
他本是最不慌的。听郎君说要随军, 他觉得这是迟早的事情;听郎君铁心要入沙场,他虽知道刀剑无眼,但定会保全自己平安归来。
两个士兵一前一后抬着担架进了府门后, 他真真切切看到眼前躺着的人全身裹满着白色绷带, 他依旧不信。
直到视线往上, 知道听到白京荷的大吼声,他这才信了。
“什么……什么情况?”白京荷双手无措地去碰他的脸颊。
他双眼紧阖, 连长睫都闻风不动, 都无法辨别是否还存着呼吸。在府门高悬的红灯笼下,浑身白色的绷带上无一处干净。
触目惊心。
白京荷疾步走到袁广马前,“你们为什么就好端端地骑着马回来?啊?你们……”她哽咽得连脖颈也有些僵硬,“你们让他去送死?你们才是将军……啊, 他……”
见袁广低着头, 忙下马, 低声安慰道:“徐夫人,莫要伤了神。俨初他不会有事的……”说到最后,愈发不肯定,声音低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元封上前去握住徐俨初的手腕,哆哆嗦嗦地去把他的脉搏。
似有似无的跳动。若不是屏息等着间隔许久才有的一点动静,他真要以为郎君已经丧了命。
白京荷咬牙,在人群中搜着江阗,张望了半晌终于看到了低着头的江阗,“你怎么不去死!你千般数落他,你上啊!你这么有本事,你去上啊!”
周围的人都没敢去拉住这个近乎狂躁的人。只是看着她涕泗相融,看着她张嘴大口喘着气。
江阗虽然模样狼狈,左右胳膊都受了些伤,但无甚大碍。只好侧过头任由白京荷在一旁破口大骂,甚至诅咒。
哭得有些发晕,白京荷迷迷糊糊地走到徐俨初旁边,看着脸颊上的一处几寸长的血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摸了摸自己脸颊上还未全消的疤痕,鄙夷道:“中二病犯了么,还跟我求个同款。”
她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朝抬着担架的两个士兵道:“快,快送回房去。”
说罢便起身走在最前头带路,时不时回头看,并蹙眉道:“轻点轻点。”
元封知道无论如何郎君还吊着一口气,于是还算镇定,但觉得夫人的情绪有些崩塌了。
待白京荷让元封帮衬将徐俨初身上满是血迹的衣物换了,又扯着笑去安慰面色凝重的元封,“你别担心啊。”
说完便阖上了门。
背后有个血窟窿。
前胸伤口处黏糊糊,早于内衫粘连在一起,最终还是用的剪刀将碎布一块块拉扯下来。
感觉下一刻就要断了呼吸。
“徐俨初?”白京荷跪地趴在床前,轻声唤道。
没应声。
“夫君?”
没应声。
“哎,你说话不算数呢。你说我叫你,你就会醒来的。”白京荷盯着他干枯泛白的双唇,“刚才侍医说了,之前给你喂了药。若是三天之内醒过来了那就算是挺过去了;若是没有,还要我给你准备后事呢。”
白京荷又哭又笑,喷出了个鼻涕泡泡。
“准备后事可比你醒过来简单多了。我就随便找个草席把你一包丢到乱葬岗去,简单省事不费钱。天高海阔任我浪。”
徐俨初的手被白京荷捏在手心中,沾染了一层黏黏的薄汗。
“行吧行吧,你先睡会。”她起身后又躬身去捡起地上的血衫。蹲身太久有些晕眩,踉跄倒地后,那干涸的血腥味依旧厚重,弄得她连连蹙眉。
“这么难闻的味道,竟然没将你呛醒。”
她推开门,看到正在门口徘徊的元封,朝他招了招手,“糖汁……他的马呢?”
“牵往后头马厩里了。”元封道。
“你亲自去喂饱了,我待会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