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荒无人烟的边陲, 若不是火盆烧的正旺, 入夜后一片漆黑。弦月躲在云层后边, 若隐若现。
白京荷和其他四人挤在同一营帐中。她往左右两边偷偷瞥了几眼，无一不凝神看向营帐未被关紧的门帘, 听着穿透进来的一声声马蹄踏地声响。
她将披在肩头的薄薄一层纱料放在手中捻着, 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当时五娘带着她们五人一同下去梳洗之时, 看到搭在竹竿上的嫩粉色、荧光黄、翠草绿等等一系列扎眼的衣物, 感觉自己只身晃荡到了审美奇特的染布坊。
次中求次选了个嫩粉色结果被五娘一把夺了过来，嚷嚷着说显得太嫩讨好不了军爷, 于是强行穿上了从头到脚的荧光黄。
“姐姐，你是应承人？”白京荷轻轻碰了碰挨在自己身侧蹲着的一个女子。
她回头看了白京荷一眼，神情淡漠。营帐中的火烛映在她双眼中, 似乎要与那浑圆的眼瞳融为一体，如妖慑人。
这一回头让白京荷愣了冷神, 不断把玩外衫的手也随之停滞下来。
确实是好看的。她回想起自己对着军爷说得那一番要“攀高枝”的言论，有点害臊起来。
“姐姐，”白京荷瞧她没说话，有往她身侧挪了挪, 继续道：“姐姐真好看。”
穿着一身能隐匿在草丛中的翠绿，还是难掩貌美。
女子依旧半字未说，一直看着外头，恨不得将营帐看出一个窟窿来。
白京荷看着她的侧颜, 看到她眼睫随着眨眼而扑闪, 脑海中闪现一种思绪。
——恐怕自己在精贼的军爷那边讨不着半点便宜。
“姐姐叫什么？”白京荷再三叨扰。
“霓言。”她两字清晰软糯。除了咬字之外还透着鼻音, 一副病态之声。仿佛冲走了周遭的漫天黄沙，显露出一个绿野乡间的世界。
落入白京荷耳边，更是一阵唏嘘。若不是眼眸凛冽，必是清新可人之人。
“霓言姐姐可知道京城来的那些个大人？”
白京荷刚问完，余光便瞥到其他几人的视线朝自己这边扫过来。
霓言摇头。
“你可得了吧！有心思想这些，还不如想怎么讨个精壮的汉子，运气好的说不定啊杀了几个蛮子得了封赏，回头想起你的好，便收了你呢！”蹲在对面的一个女子嗤笑了一声。
白京荷和霓言两人本压低了声音私语，此时对面的女子抬着声音，一下子划破沉寂，淹了半分外头的声响。
其他几个人闻言朝白京荷打量一番，捂嘴窃笑。
“这廖军爷啊说是那么一说，就算上辈子积了德了真攀上个官爷了，我们这等人可没那个命去消受。你侬我侬情意绵绵，到头来谁不是被扫地出门，惹得姐妹们当笑话呢。到还真不如这真金白银的赏赐！”闲话一转，人人都怀着些心思，敞嘴开始闲聊。
“廖军爷还不是盼着么，想着哪位花容月貌的女子勾走了大人们的魂，自己献美有功，跟着鸡犬升天呢！”对面的女子往霓言的脸上看去。
白京荷感觉此人和霓言之间应该是认识的，应该曾经还有过节。
白京荷随口跟着笑了一声，道：“姐姐们，妹妹曾经去过京城，倒是听了写不少风流轶事呢。我跟你们讲，这从京城过来的几个大人啊，将军啊，不少的风流债呢！什么私闺情话啦可传得京城人人都知晓。”
“哎？”对面蹲着的三人一听看了莫大的兴致，俯身往前挪了挪，催促道：“什么个风流债？妹妹你快说！”
白京荷朝那三人招了招手，示意她们靠近些。
待五人围了个圈，她才闷声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先说袁将军吧。老成持重为人正派，年纪不小英气却不减。若是廖军爷不要命将你们送过去伺候啊，中规中矩方可保命！若是有半分逾矩，挥剑直接人头落地啦！”
除了霓言，其他三人倒吸一口凉气。
“别的大人呢？快说！我听闻此次随军的李大人和徐大人都是人中龙凤，他们可有什么风流债？”
“这李大人嘛……”白京荷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女子可一笑倾城，那李大人若为女子，则必一回眸倾国。但此人百毒不侵，不近女色。若是姐姐们被送去李大人营帐中，饱了眼福便偷偷溜出来便好。”
“啊……”众人皆失望地长叹一口气。
“不过哪位姐姐若有幸去伺候李大人，妹妹可以帮忙套个近乎。”
一鹅黄外衣的女子忙问道：“妹妹你有什么法子？”
“李大人爱白玉。姐姐若是提及自己曾见过一浑然天成浮着海棠模样的白玉，李大人必然惺惺相惜，与姐姐攀谈几分。”
“此白玉可有什么特殊之处？”一女子若有所思问道。
“绝世美玉，李大人必爱之。”白京荷故作神秘。
“那徐大人呢？”
“徐大人嘛……若是哪位姐姐去伺候这位大人，那就真是积了几百年的福气呢。”
“嗯？”
“徐大人有一闺房癖好，”白京荷自顾自地“啧啧”几声，“若是女子自称‘敛月’，那可将受尽莫大的恩宠，嘿嘿……”
看她们一副反复咀嚼自己自创的京城大人攻略的模样，自觉虽然处境不太妙够不着几位大人，但这些如花似玉的姐姐们还是有很大的机会的。
“你们个个儿都给老娘打起精神来！”五娘突然掀开营帐，外面的声音更清晰了些。看到她们五人围成一团，呵斥道：“吃茶聊天呢还？给老娘伺候好这些大人物了，不说大人们乐了就赏了，廖军爷也会额外开恩赏些银两的！”
话音刚落，几个小卒进来朝五娘扬了扬头。
五娘凑到他们耳边说些什么，目光不断地在白京荷她们五人间扫动。
说罢，其他四人被一一带走，剩下白京荷和五娘大眼瞪小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