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只有一个可能。

当时去寻徐俨初的白京荷没死, 还贵为天下之后。

所以徐俨初算计一生, 换来的又是什么呢？

她此刻在脑海中疯狂回想书中的的剧情，但是到原白京荷自服毒药之后便截然而止了。那时更未提及什么阴玉阳玉。

但是她此刻注意到一个问题。

——是阴玉先出世。

那是不是可以说明是阴玉所得者来选择阳玉所得之人？即，先定天下之后, 后定天下之主？

如此便能对书中原情节有所解释。后来的天子知晓白京荷身怀阴玉, 在暗中除掉了徐俨初, 救活了白京荷娶之为妻，再将阴玉告知天下名正言顺。

曰：此乃天定。

况且一个唯物论的人文社会的大好青年，碰到了可定天下的诡异玉器, 自然是搜肠刮肚地用科学理论来解释这一现象。

光怪陆离的事实和这事实背后的权力斗争, 都让她错愕。

白京荷恐避不及，却又实实在在地陷入了这权力漩涡中。任重不堪。

她不愿如此。

更不愿徐俨初踏上这条不归路。

——如果他有退路，我定拉着他去有山有水之地隐世, 山壑也罢, 天堑也好。外头的世界爱怎样怎样, 与他皆无关。

天定？注定？不可违？

所以事到如今没有退路了？

当初一厢情愿地迫切想与他断绝关系，却一路同行到此, 误会也好、不同观念也罢, 就是不愿让他扯到大是大非中。

不舍他仓皇，不舍他看尽炎凉，不舍他长剑舔血。

白京荷此刻突觉自己其实也存有私念。

毕竟自己从未问过他。

——你愿意同我逃走么？

她抬眼看徐敬复，从眉梢到上翘的嘴角, 心觉他是知道些什么的。既然莫侯渊封为将军此事可提前、大战结果变得扑朔迷离, 那说明之后一切还未发生的事件则都能可能更改。

她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不管原书结局有多无法想象, 至少现在自己在这里，一切都还来得及。

大侠看向白京荷，手中的剑身擦破了徐敬复的玉颈，沁出的血珠渐渐圆润变大，最后滑落道前襟上。一颗连着一颗，不断沁出又滴落。

周围护卫执剑敢怒不敢言，更不敢迈出一步。此刻看到自己少堂主出血，为首之人不禁大声呵斥道：“放开少堂主！”

这句话实在是没什么分量，说了等于白说。大侠一动未动，只是看着白京荷。

处于这般胶着状态，最难以接受的还是白京荷。

徐敬复感觉脖颈上有一股凉意，垂眼一看，惊呼一声便昏了过去。

护卫们齐齐大呼一声“少堂主”便对大侠忍无可忍，准备趁空隙上前突击，但大侠一把接住他，揽着他的腰对众人道：“谁敢？”

大侠拖着他往白京荷那边走，朝她道：“我们走！”

白京荷终于从方才的情绪之中缓和过来，将宽大的袖子扒开，一把抹掉眼角处的泪水，摇摇头：“有些事我必须要弄清楚。我虽不知大侠是谁的人，但定没存害我的心思。我让他们放你走，我随他们回去。”

大侠手身形微颤。

相持片刻，大侠才道：“也好。”

“大侠称呼？”

“函杞。”

白京荷默念到他名字的声，却不知到底是哪两个字，只是觉得两字搭合在一起有一股庄穆之态。

“函杞兄，再会。”白京荷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件元青色的外衫，“找机会定赔给函杞兄一套更为别致的衣物。”

“好。”

白京荷看向众人，大声道：“放这位大侠走，我随你们回去！”

为首之人虽怒火冲天，但知她乃是神辕堂的大少夫人，更是不敢言语不敬：“大少夫人，少堂主受了伤，我们保护不周，就是有九个脑袋也不够砍！”

“不过是些皮毛小伤，若被问责，自有我来担！”白京荷朝他们环视一周：“这位大侠乃我救命恩人。若是他有何不测，那便是针对于我！”

为首之人支支吾吾半晌，勉强应道：“是，大少夫人。”

函杞闻言收剑入鞘，将徐敬复扶靠在树桩旁，留了声“再会”便转身离去。

为首之人看着函杞离去的背影，气恼地将手中的剑扎入地中，忙将徐敬复背起。对白京荷道：“请大少夫人随我们回主殿。”

白京荷点点头，再一睁眼便看到那人背着徐敬复飞快离去。

另一个人应该是为首之人的副手，朝白京荷道：“大少夫人可在这里稍等片刻，小奴让人给大少夫人一套鞋靴过来。”说罢便朝一人使了个眼色。

那人点点头，快步离去。

“噢好。你叫什么？”白京荷这才意识道自己依旧赤脚。

“小的叫四月。”

“嗯。”白京荷找了个石块屈膝坐在上面。山林中有些凉意，她将能套两个自己的外衫撑开，把自己整个身躯都包裹进去，再侧过头靠在膝盖上休憩。

众人不敢出声，时不时有野鸟翅膀扑腾的声响扰了清净。

昨日出发到此时不过才过了十二个时辰。

若早知这一行多灾多难必不会淌这一趟浑水。

她回想到最后见徐俨初的那一面。明睿的神情，无畏的决绝，都藏在那挺直的背脊中，藏在随身形晃动的红色披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