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见过各位大人。”白京荷微微欠身朝他们行礼。
但是司马合和江阗将军现在也没见着白京荷的脸,只是朝他颔首。最后那位江阗大人索性将火气全引在徐俨初身上,“自古以来,恕鄙人孤陋寡闻,尚未有听闻皇帝亲自出征也未带及妇女。估计徐大人第一次赴边出征,不懂这些规矩吧。”
徐俨初自然知道江阗作为当朝左相的大儿子,自然是容不得这些小辈在他面前如此不合规矩。
但更重要的一点,却是江阗在数年前于甘凌大败北越,于是被罚守在与甘凌交界处的边塞不可回京,让他牢记失地之痛。但是此刻皇帝却派两年纪二十出头的人过来分明是在给两人建功立业的契机。
若是战败,两人也无大损;若是全胜,两人定加官拜爵,而自己定会被人拎出来与他们做比较。
无论无何,江阗对两人的态度自然是羞与哙伍的。
徐俨初刚想说些什么,被白京荷在身后扯了一下。
白京荷将系在胸前的结解开,把缎布拿在手中,“孟子云: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使人巧。江阗将军虽未武将,但师从名家,定是知晓这些道理的。而不问缘由便以所见徒加罪名,怕是要冤枉一群人呢。”
江阗冷哼一声:“有何缘由!”
白京荷知晓江阗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说来说去,就算是扯上皇帝,也不会让他转变对白京荷和徐俨初的态度。于是不想做过多纠缠。
刚想开口,李翊之转身看向白京荷,问道:“送行宴后,陛下曾单独召见过夫人,莫不是有了额外的任命?”
李翊之这一问问得极好。
既然是皇帝陛下亲自召见下达的命令,那江阗自然是无权过问的。
白京荷没说话,表示默认。
这一默认,倒让江阗有些难堪。偏着头也不知道目光落在何处。
司马合见状往旁边站过去,“各位将军、大人里边请,下官为各位准备好了宴席接风洗尘。”
江阗甩了甩衣袖,“哼”了一声走在最前面。
李翊之看了一眼白京荷,跟了上去。
季子渊看徐俨初和白京荷正在对视,笑了一声自己便先走一步。
“徐夫人聪明不?”白京荷朝他抛了个媚眼。
徐俨初抽了抽嘴角:“嘴上功夫一向鳌头独占。”
“嘁!”白京荷往前走,用余光往后看,顺便丢了个白眼。
郡守府建得没那般别致,毕竟在这种地理位置下,将院府建得再如何美轮美奂都逃脱不掉日积月累被沙砾蚕食腐坏的实况。
每间屋子的门都是紧阖的状态。
一群人走进去后,家仆便会立马关上,防止风沙刮进来。
白京荷被单独带到偏院梳洗一番,还给送来了不似他们所食的那般油腻大味的菜肴。白京荷猜想这些应该都是季子渊吩咐下去的。毕竟司马合向来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必不会专程考虑到自己。
这几日在外栉风沐雨,皮肤倒是糙了不少。沐浴之水换了三次之后才清可见底,她又抹上了一些润肤凝露,这才躺到床上准备歇息。
躺到床上之后想到待徐俨初用完饭也得回来睡,又往里挪了挪,贴墙而眠。
徐俨初的酒量极好,鲜有醉得迷糊之时。纵使面对常年驻守北境、饮酒豪放的江阗,也丝毫不占下风。
司马合作为东道主自然被灌了不少酒,早已趴在桌上醉得像一滩烂泥。
李翊之也只是笑着强撑眼皮听江阗不停地抱怨边塞之苦。
“两位老弟啊,我……我江阗,算……算是罪有应得!若不是几年前我立功心切,才……才不会去追那些假意战败的那些蛮人呢。这这这什么伎俩,老子一眼就看破了!陛下罚,老子也认了!”
徐俨初又给江阗酒杯中倒满,“将军那时不过年少。如今将军在边塞打压平叛,让北越人人闻风丧胆,定一雪前耻。”
“对!一雪前耻!”江阗又拿起酒杯一口下肚。
“说是罚,在下倒觉得是在给将军赚取功名的机会。”徐俨初手握酒杯,轻轻摇晃一圈。杯中清酒随着摆动往杯沿上扑来,又沉寂落下。
“噢?此话怎讲?”江阗看着徐俨初。
李翊之随即点点头,“徐兄说得在理,在下也认为如此。将军当年轻敌被陛下略施小戒驻守边境,估计是想让将军熟知他们的出战规律,好建功立业。”
徐俨初朝李翊之一笑,道:“看来李弟与我不谋而合。”说罢又看向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的江阗,“陛下对将军的看重比将军想象的还要重。若是任命他人出征兵败,还会再让他出征此地么?一来将领对此地心存惧怕,而来众将士也会对此将领不服。而陛下对将军呢?乃正如李弟所说。”
江阗抵挡不住困意趴在桌上,随后闻言朝两人摆了摆手,“非也非也,都是那富商……”话还未说完,便“咚”得一声撞在桌上,睡了过去。
徐俨初唤来小厮,与李翊之告别:“李弟也早些休息,在下先告辞了。”
李翊之点点头,“明日见。”
徐俨初被人领到偏院便告退了。
白京荷留了一盏烛灯,开门之时刮进来一阵风,烛火扑闪片刻竟然直接化成一缕黑烟,熄灭了。
他的背脊靠着门滑落下来,将头埋在臂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