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沈彥示意对面的椅子。
他的眼睛里有种阴森的光在动, 好像又回到了念恩那时。面前的马豫不过是只任他玩来玩去的耗子。他就想看马豫多挣扎挣扎,最后还是得死,那种感觉真畅快。
马豫没动,死死盯着沈彥, 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惧。
“不坐?嫌没有唱曲陪酒的?”沈彥转脸似要喊小玉出来。
“你要做什么?”马豫两只眼睛在喷火,可以听到咬牙的声音。
沈彥笑了:“我只想好好招待文傅兄。”他故意说得极慢,又极温和, 但是每吐出一个字像却拿把钝刀在马豫身上拉一下。
马豫的身子随着沈彥的声音,控制不住轻轻颤抖,又问次:“你想干什么?”
李妈妈走进来, 瞧到屋子里只有沈彥和马豫:“怎么就公子一人。”冲着门外喊:“小玉,小玉, 还不快来侍候公子。”
马豫的面色惨白。
沈彥面色却越来越好。
小玉,确切是马小玉, 两只手拉着裙摆, 垂着头从里面屋子走了出来:“妈妈。”
“不在这侍候公子, 你死哪去了?”李妈妈上来狠狠打了几下马小玉的背。
马小玉弓背缩头胆怯地说:“妈妈, 我在里面……”
“顾公子有些喝多了, 是我让小玉进去照顾。”沈彥盯着马豫看。
李妈妈笑了:“哎哟, 原来是公子的吩咐。”又转向马小玉,“瞧到了, 公子多护着你。你可得好好侍候公子,还不赶紧着给公子斟上酒。。”
马小玉倒好酒,站在沈彥边上不敢动。
李妈妈走到马豫边上, 眼睛瞪着:“你怎么还不走?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当我这里是什么?动不动就来要钱。”又像是怕沈彥生气,“公子,这个可不是小玉的相好,是小玉的亲哥哥。看,小玉这孩子命也是苦,也就在我这才有好日子过。可是还得自己省下钱来,贴补哥哥。”
沈彥听着点头:“原来小玉是个有情有义的妹妹,怪不得这么夸哥哥好。”
“可不是。”李妈妈见沈彥不生气,挤出假笑。
“妈妈,我那两位朋友都喝多了,不如让小玉的哥哥来陪我喝,小玉在边上给我们斟酒唱个小曲,不知道还行?”
李妈妈笑得花枝乱颤:“这有什么不行的。那可是公子高看他们兄妹了。”再往马豫兄妹那一瞪,警告着。
“妈妈,你去吧。这里有小玉就好。”沈彥挥了挥手。
李妈妈笑着一扭一扭出去,拐到后院,看到兼毫:“放心吧,公子吩咐的都做了。”
兼毫嘿嘿笑着:“我们公子就是淘气下。”手里又递上了张银票。
李妈妈接过一看,眼睛睁大:“哎哟,公子可太客气了。”
“我们公子说了,小玉姑娘就别难为了,是她的哥不成器,拖累了妹妹。”兼毫晃着走了。
李妈妈笑了两声,琢磨着要是沈彥替马小玉赎身,她可得好好敲一笔。
屋子里,马小玉不知道该怎么办,手脚往哪放都不应该,眼泪哗哗往下流。
沈彥却指着边上的座位:“小玉过来,在这坐,陪着我们好好喝杯酒。”
“姓沈的,你要做什么?”马豫吼了声。
马小玉吓得身子一颤,惊恐地瞪着马豫,双膝一软:“公子,你就放过我哥哥吧,他今天来这里不知道公子在这里……”
沈彥笑着,轻轻摇着手里的扇子:“小玉,你让文傅兄坐下来,你也起来。我和他也是同窗旧友,你放心好了。”
“谢谢公子。”马小玉要磕下头去。
马豫一把拽起马小玉:“姓沈的,你到底要什么?”
沈彥摇着头:“文傅兄,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既然是小玉的哥哥,这里也算得上是主人了,怎么能这样对待五陵少年呢。”
马豫的脸“唰”就红了。
“五陵少年”是对嫖客的雅称。沈彥不在乎说自己是嫖客,马豫却在乎给人说成是龟公。
沈彥看着他笑,拿起酒杯抿了口:“怎么不坐?文博兄的这番遭遇,怕是很多人都想知道,日后说不定会成为一桩美谈呢。”
马豫的心狂跳,如果给人知道,他有个妹妹是青楼女子,他就是娼优的家人,就不可能再参加科举,连他的秀才都会革掉,那他这辈子不就完了。
沈彥这是在要他的命。
马豫咬了咬牙,膝盖那开始变软,想要跪下去,却不甘心。
“你要什么?”马豫还是跪了下去。马小玉跟着跪了下去。
沈彥摇了摇头:“我不要什么,是文傅兄要什么吧?贡院那可热闹着呢,热闹得我只能躲这来看热闹了。”
“那是刘益干的。”
“啊,原来这样。如鼎出去小解好一会儿,估摸得回来了。克明是不是也该醒了,还有些要来给我道贺的,估计也要到了。”
沈彥说得轻巧,马豫只觉得人晕,两只手紧紧握紧,不让自己瘫这。
“我不让刘益闹下去,时彥兄能答应不说出去?”
沈彥笑了:“文傅兄,哪能这么谈条件。这事没办,答应什么不都是空的。得办好了事,再来倒杯酒陪个不是,那时才可以再问。”
“我知道了。”马豫站起,往外走。
马小玉扭脸去看马豫,想叫又不敢叫。
沈彥起身:“小玉,你哥哥为你还是为他,都该先把你从这赎出去。”沈彥冲里面喊了声:“带顾公子走吧。”
秋毫在里面答应声:“小的知道了,这就去让得喜把顾公子扶出来。”
沈彥抬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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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试主考徐政天没亮就醒了,这是早朝养成的习惯,就算想睡也睡不着。
长随伺候着起床更衣:“老爷,昨晚贡院那发生了点事。”
徐政的眉头皱起:“什么事?”最怕有考不中的秀才闹事,成了科场舞弊。不管最后查得出还是查不出舞弊,朝廷都会惩戒主考官,轻得丢官,重得丢命。
“有几个没考中的秀才说因为沈彥是太太娘娘家的,才能成了解元。”
果然,怕什么就来什么。
“一派胡言。”徐政决定找副主考齐韶商量下,先怀柔再不成就强压,断不能闹起来。
“老爷说得是。后来有人说了那个起头闹事的是个连秀才都没考上的,嫉妒新科解元才不过十六岁,故意这么说的。”
“哦。那些秀才信了。”
“可不是信了。起头闹事的都承认了,还挨了秀才们一顿打,估计几个月都下不了床。”
“是吗?他认得倒也快。”徐政笑了。没事就好,可那些一根筋的秀才这么轻易就不闹,也是稀奇。
“小的那时特意去瞧,好像是闹事的朋友让他认的,再有闹得人,岂不是倒成了诬告。”
徐政点着头。既然是针对新科解元的,估计这是安平侯府的手笔。不管是哪个出手,只要没出什么大事就成。
到了去鹿鸣宴,徐政碰到齐韶,一看面色,两个人相视一笑,都这么想着。
沈彥戴着大帽穿着圆领衫,走在众举子的前面。
徐政和齐韶一看,哎哟,可真是个风雅俊秀,温润似玉的翩翩佳公子。文章好,人长得好,心里就有了几分爱。
沈彥行了拜师礼,坐在下首第一位,几轮酒敬过。
徐政问沈彥:“明年可去会试?”这要是去会试,再中了进士,那真是少年俊杰,怕是太后娘娘都得高兴。
“学生有此打算。不过学生想先求两位恩师一件事。”沈彥恭敬地说。
齐韶好奇:“什么事?”
“家祖父早两年就想为学生求娶顾侍郎家千金,一则学生年轻,二则想着要是学生今科中举,能得恩师前去托媒,也是段佳事。故而今天学生替家祖父开了这个口,还望两位恩师成全。”
徐政愣了:“顾侍郎?留都户部的顾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