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后,几个功课好,明后年要县试观场的,开始修习各自的本经,旁的则是习字。
所谓本经,《四书》是考生必考的。另考生再从《五经》中选一经做为自己的本经来考。
顾照已经定了明后年会县试下场,便在旁边温起《尚书》。
沈彥边研墨,边打量学房里,一大半是习字,只有十人左右温习本经。这十人中就有马豫和刘益。
马豫正好抬头,看到沈彥在看,目光冷冷,不屑地轻哼了声,又低下头看书。
刘益听到马豫的哼声,抬起头张望,瞧到沈彥,故意高声说:“文傅兄,咱们走了,怕是有人还在这里练字呢。”
沈彥猜“文傅”是马豫的字,倒是气魄挺大,就不知道是不是有那个能耐呀。沈彥放下墨条,拿起黑漆描金云纹管的兼毫笔在砚台上蘸墨。
马豫听到刘益的话:“这个字也是先生给起的,我自当勉励。”眼角往沈彥那一瞅,沈彥手里的那支笔挺扎眼的。一般学生能有只普通湖笔就得得意几分,而他用得笔是最便宜的,且笔尖已经有些秃了。
沈彥在纸上落下笔:“照表哥,如今我和如鼎兄都用了字,你也用了吧。”
周重举着沾了墨的笔,身体往前趴:“是呀,顾兄,我都没好意思问你。”
顾照有点不好意思,声音不高,刚好够三个人听到:“家父给起的‘克明’。”
“克明?”周重歪着头想哪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马豫冷笑了一声。
“‘克明俊德,以亲九族。’‘克明,能察是非也。’姨夫给照表哥起得这个表字,可见是用意颇深。”沈彥故意说得抑扬顿挫,似乎颇为赞赏顾镕的学问。可心里真不敢苟同顾镕看人的眼光。
顾镕自己就不能明察是非,却让儿子明察是非。
“啊,我知道了。这是《尚书》里的。”周重手里笔尖上的墨要滴下来。
“如鼎兄说得极是,日后我们就以字相称,把表兄表弟去了。”顾照对沈彥说。
沈彥的余光看到,把周重的手推回去。他不在乎件衣服,可也不想就这么脏着穿。在这块,多带身衣服来换都成了特殊。
沈彥听到那边传来嗤笑声,笑着说:“克明兄说得极是,愚弟恭敬不如从命。”可他觉得还是喊照表哥舒服些。
顾照和周重都笑了起来。
刘益瞪着沈彥、顾照、周重三人,胸脯起伏。
马豫说了声:“好好温书。我们明年县试观场考得好,那些人还能得意什么。”
刘益点了点头:“等放学的时候。”
马豫没吱声。
下学的时候,周重大大咧咧地跟着沈彥和顾照走,顺手把沈彥和顾照的包袱全拿上。
有笑话周重的。
周重一昂头,还有些得意:“我们是兄弟,你们不懂。”
三个人刚出了学堂的院门,沈彥和顾照的男仆、小厮围了上来。
沈彥骑上了马:“如鼎兄,上马吧。”
周重走到马边,肥胖的身体往马上爬很困难,抱着东西更难。
沈彥看了眼两只笔。
两只笔没办法,可谁也不想给周重当踏马石,怕没把周重托上马,倒把自己给压死了。
秋毫过来接包袱:“周少爷,你骑过马吗?”
“我骑过骡子,帮我爹送货。”周重手空了,扒着马鞍,身体扭着往上爬。
兼毫跟秋毫做了个鬼脸,喊了几个小厮一起托着周重的屁股给托上了马。周重骑上了马,咧着嘴笑,拍了拍马背:“这马不错。”
马的四条细腿动了动。周重赶紧稳住。
顾照不放心往马腿看,会不会把马给压塌了。周重一拉马缰,往巷子口去。
沈彥和顾照骑着马越过周重,先骑了出去,倒也没快。男仆、小厮骑马跟在周重后面,两只笔共骑一匹马。
一行人才到巷口,就看刘益堵在巷口那。
顾照想跟沈彥说,刘益在这,怕是要找周重麻烦。沈彥没停。顾照怕沈彥有事,也跟了过去。
刘益没拦沈彥和顾照,那么多男仆和小厮,他也不敢拦这两人。刘益只拦下周重,头昂起,手指着:“周重,你说话算不算话?”
周重似乎已经忘了跟刘益说过的话,愣了下:“什么说话算不算话?”
“才说过的话,你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