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飞鸣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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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飞鸣第一次见到许艾言的时候, 那个人戴着一副二愣子似的眼镜，低垂着头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安静得连存在感，都显得无比稀薄。他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会和这样的人，有什么复杂的交集。

直到戚落生坐到他的面前，带着一脸找到了有趣玩具的表情开口：“拜托你件事行不？”

杜飞鸣和戚落生认识了十几年, 要不是两人出生的日子相差太多，指不定他们就连出生时在医院里的婴儿床, 都和家一样相邻着。

即便没有成为感情深厚的好友，两人之间也有着在漫长的时间里，一点点养成的某种默契。

这个问题他甚至连考虑都不需要考虑——同样也不需要去深究其中的缘由。

他只需要学着电影里帅气的雇佣兵一样，拿钱完成任务就行了。

那个时候, 杜飞鸣甚至是有点得意的——而这种得意，在事后回想起来的时候，却像是最沉重的磨石, 一点点地将那残存的心脏碎片，碾磨成碎末。

一开始只是连小女生都嫌弃俗套了的英雄救美。他这个学习成绩糟糕透顶，还和那些校外的混混有些来往的人，来扮演那个欺压良民的恶棍，自然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没有人会相信他是个从不参与斗殴的“乖小孩”——包括他的父母。

有点讽刺的，知道这一点的, 只有他并不喜欢的戚落生一个人。杜飞鸣不知道这是不是他那么讨厌这个家伙, 依旧还和对方往来的原因。

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多想买的东西。

但是不管怎么说, 事情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杜飞鸣不知道戚落生到底想要玩一个怎样的游戏，但看着被拯救的公主和他的王子相处融洽的样子，杜飞鸣也没有兴趣去搅和。

所以……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后来那样子的呢？

杜飞鸣仰起头，看着笼罩着无垠碧色的天空。

好像是有一次，他和许艾言在什么需要实操的课上被分到了一起，那个人低着头自顾自地做事，不和自己说话——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样子，看着实在让他来气，他就没忍住，小小地吓唬了对方一下。

然后那个人在慌乱之下，不小心搞砸了别人的实验，之后对方就和那几个原本关系还不错的人开始了冷战。

再之后，这单方面开始的“冷战”，就再也没结束过。

——就是现在，杜飞鸣回忆起来，也只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简直就跟着了魔一样，丝毫没觉得自己做的事有哪里不对。

不过是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而已，不过是没有实质伤害地吓唬一下而已，不过是没什么大不了的恶作剧而已……不过是和以前一样，按照戚落生的要求，去演一些不怎么困难的戏而已。

当时的许多念头，杜飞鸣现在依旧能清晰地回想起来，甚至就连当时那带着一丝兴奋与雀跃的心情，他都能一丝不落地回忆起来。

——而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感到不寒而栗。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够怀着那样的心情，做出那种伤害别人的事情来。就像他不明白，为什么班上那么多同学，居然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曾经出来为那个人说过一句话。

电影当中挺身而出的正义的主人公并不存在，现实世界当中存在的，仅有与己无关的沉默，以及默不作声的同流合污。

即便到了如今，当初的许多事情，杜飞鸣依旧不知道出自谁的手。

没有人关注这一点，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会去探究。

心脏仿佛被一点一点地捏紧，杜飞鸣无端地有种喘不过气来的错觉。

他总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没有当初戚落生那一通充满了恐慌的电话，如果当初许艾言没有看着自己的双眼，一字一顿地质问出那句话——他今天是不是，就会变成完全不同的模样？

或许那天夜里，许艾言真的会从天台上跳下去，而他则和影视剧当中的一些角色一样，满脸惶恐地喊着“不是我的错，是他自己跳下去的”，在不安生过一阵子之后，或带着这份压在心头的阴霾，或将之当做一段稍显阴暗的插曲，转学后在其他地方生活下去。

又或许许艾言会沉默地忍受到最后，等到不知道多少年之后的同学聚会，他还能笑哈哈地和对方闲扯那“令人怀念的过往”，完全不认为自己犯下过任何罪孽，世界依旧与想象当中的一样和平。

杜飞鸣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似乎在通常的情况下，这两种才是最为常规的结局。无论是在电影里，电视剧中，还是现实生活。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碰上了那难得一见的第三种情况。

杜飞鸣不知道许艾言到底为什么会在一夜之间换了个人，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对方，他甚至弄不懂那个人为什么能那样毫无芥蒂地与自己相处，帮着他看清自己心里的想法，选出前行的道路……他所唯一能够确定的，大概就只有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忘记这个人这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