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艾言最后还是把医院的检查结果告诉了李静萱。
这位不幸的母亲一开始只是将其当成了一个恶劣的玩笑, 甚至还有心情坐下来和他反省自己最近的不是, 和他做出以后一定不会再为了工作而忽视他的约定。
直到许艾言将写着诊断结果的病历本交到了对方的手中。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人在那一刹那脸上的神情, 也无法身受同感地体会到对方的感受——大抵是因为他的手中,并没有那种珍贵到不愿失去的事物吧。
脑中倏地浮现出某个人靠在窗户边,低垂着眼眸哼歌的模样, 许艾言没来由地有些晃神。
如果是那个人遭遇了同样的事情……
“按照常理来说,我是应该感到难过的吧……”身体微微后仰,任由自己陷入了柔软的靠垫当中,许艾言的面上浮现出些许茫然的神色。
明明他是那么地喜欢那个人——那么地珍惜那个人。
“可是……”并不是特意要说给系统听,他只是想要将自己此刻的想法与感受, 以某种方式, 清晰地表达出来罢了, “……我什么都感受不到呢……”
——可即便在脑中清晰地勾勒出对方离开的景象,本该因此而被撕扯的心口,却有如没有装入实物的箱子,空无一物。
许艾言突然就有点想笑, 可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想笑什么。
可能是因为这个想法太过愚蠢了吧。
要是他真的会因此而感到悲伤难过无法接受,他当初就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了。
“喂,”压下上扬的嘴角,许艾言缓缓地闭上眼睛, “你觉得……”问道,语气轻缓而认真, “……我为什么要自杀?”
就连他自己, 对这个问题的答案, 都有点迷惑起来了。
——并不是感到后悔,只是有点想不明白。就如同他想不明白戚落生白天的表现一样。
系统没有回话,静默得仿佛从来都未曾存在。
门外的李静萱正在打电话,通过隐约传入耳中的几句话,能够大致推断出电话的内容。
道歉,恳求——辞职。
许艾言记得,李静萱曾经说过,这段时间是她升职的关键时期,如果顺利的话,甚至有可能拿下总经理的职位。
“工作会变得轻松起来,工资也会更高,”那个时候,李静萱是这么说的,“也可以不用每天都很晚回家了,”她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容,“休假的时候还能一起出去玩。”
而现在,那些遥远的梦境,也就只能是梦境了。
许艾言伸手按了按胸口。比起悲伤来,这种感觉,用惆怅来形容,应该更加合适。
如果这是个写在书上的故事,他或许还能被那或充满了感染力,或带着旁观的冷冽的语言,所稍微感染几分,可深处其中,他却好似失去了那份感受到情绪的能力一般,如死水一般的心脏深处,连一丝波澜都没有泛起。
忽地想起了什么,许艾言侧过身,从床边的小柜子的书包里翻出了塞在里面的笔记本。
这里头写着的,是原主尚未完成的故事。
翻至最新的一页,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字迹被重复地修修改改,最后全部用横线划去。相比起前面那工整干净的页面,这一部分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凄惨。
或许他确实不适合做创作这种事吧,明明觉得有什么想要表述想要描绘的东西,可当他真的提起笔的时候,却发现他连自己到底想写什么都不知道。
笔记本剩下的空白纸张的数量一共是三十六,许艾言不知道怎样才能在这上面,书写完那个进行到了一半的故事。
门外的走廊安静了下来,许艾言已经好半晌没有再听到李静萱的声音了,就是不知道她是走开了,还是在外面发呆。
夜晚的风从半开着的窗户当中吹进来,垂挂着的窗帘配合地晃了晃,就稳住了自己厚重的身体。许艾言盯着外面看了一会儿,伸手拿起笔,翻到了笔记本的最后一页。
笔尖在纸张上滑动,带起的轻微声响听起来无端地有些悦耳。许艾言合上笔记本,和笔一起放回了原处。
没有合实的房门被推了开来,拿着手机的李静萱走了进来。她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淡的笑容,看起来和平常没有太大的差别,就连眼尾的红晕,都被精巧地遮挡得恰到好处。
化妆品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神奇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