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某些思维上的小岔道, 这次意料之外的审问, 就以一种可以说是虎头蛇尾的方式结束了，事后李静萱还留戚落生吃了顿晚饭, 两人的相处看起来和以前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可能是李静萱并不认为这种高中生的恋情能有什么结果吧, 许艾言完全没有从对方看戚落生的视线当中，看出那种传说中的“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两个人，本来就已经很熟悉了的关系。

笔尖在空白的纸张上画出一道不规则的痕迹, 许艾言有些走神。

经过了最开始几天的不适应之后，他已经习惯了现在这种高中生的生活节奏, 与自己原本所学的科目截然不同——尽管那么多年前学的东西，其实大部分也都早已经原模原样地还给老师了——的科目也差不多都掌握了。

有着原主的水平作为底子，要是不出岔子的话, 下次月底的例行考试拿个年级前百, 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至于那之后的高考，他暂时没有去考虑的意向。

相比较而言, 反倒是杜飞鸣的进步更让人瞠目。即便许艾言一早就对这个家伙的能力有了个预估, 但还不到一个月，对方的进度就已经赶上了自己——不得不说, 就连许艾言对此都感到有些惊讶。

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这句话用在这里虽然有点奇怪，但差不多也就这个意思吧。

这个世界上, 天才从来都不少, 只不过能够在成长的过程中, 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条道路，并为之坚持的，并没有那么多而已。

许艾言不清楚如果没有自己，杜飞鸣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也不知道自己对这个人带来的改变，究竟是好是坏，但至少此时此刻，自己的这个同桌眼睛里的光芒，是专注而执着的，看起来还……挺让人羡慕的。

在记忆当中，他似乎还从来没有对什么事，有过这样的热情。

轻轻地叹了口气，许艾言侧过头，看向窗外在云层的遮挡下，只能看出一个模糊的光影的太阳，不知怎么的又有了上一辈子曾经有过的恍惚与不真实感。

对于许多人来说，充满了安定平稳，并不会为钱财而担忧的富足生活，就是融合了最美好的祝愿的，值得追求的事情了吧，可许艾言过了整整二十七年这样没有波澜的日子，那种即便将石子投入湖中央，也不会激起任何水花的风平浪静，甚至让他感到了厌烦。

“那么你呢？”在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晚上，系统曾经问过的问题在许艾言的脑中响起，他的眼中不由地浮现出些微的茫然来，“你又为什么要自杀？”

为什么……啊……许艾言轻声笑了起来。

他并没有在当时的回答当中掺杂任何的谎言，即便是现在，回想自己那有着二十七年长度的人生，许艾言也只能感受到乏味与无趣，他甚至有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能在那段人生当中，走出这么长远的距离。

他是一个对自己的人生失去了所有兴趣的人，也是因为这份单调与无趣，而选择了结束自己生命的人。

许艾言想，当系统出现的时候，他或许是高兴的吧。能够脱力自己原本那平淡而没有波折的轨迹，成为另一个与自己全然不同的人——无论在一开始的时候，为自己寻找多少看得过去的借口，一个真正不想继续活下去的人，是不可能从那个天台走下来的。

然而，哪怕换了一个世界，换了一个身份，他终究也还是原先的那个人，照样能把这本该多姿多彩的人生，过得如同死水一般平静。

无论他往这其中，投下了多少颗石头，回应他的，也只有那没有边际的死寂。

单亲家庭，校-园-暴-力，温和而有责任心的老师，幡然醒悟并萌发恋情的少年，自以为是一只骄傲的猫的孤独者……许艾言本以为这些东西，足够自己消磨好一段时间。

“……腻了。”嘴唇无意识地张开，如叹息一般轻微而飘忽的声音便溢了出来，在耳朵没来得及捕获之前，便消散在了空气中。

边上的杜飞鸣稍显疑惑地抬起头来，有点不确定刚才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望着窗外的人转过头来，扬起嘴角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顿时，那颗有点悬起来的心就稳稳地落在了地面。

这个人又回到了他伸出手能够触及的地方。

空中的太阳艰难地拨开云朵露出了脸庞，朦胧的金色慵懒地倾洒下来，杜飞鸣忽地又觉得眼前的人变远了。

分明这个人这些天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不同来——至少和之前那种仿佛在一夜之间直接换了个人的情况比起来，那些在日常生活中的细微变化，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杜飞鸣就是有种眼前的这个人，或许会在某一个时刻，倏地从世界上消失不见的错觉。

——就如同过去的那个“许艾言”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