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在东曜,他师父人前端庄守礼,偏与他一起时,不是捏他鼻子,就是揪他耳朵,要么掐他脸蛋。他还一本正经地问过师父,为什么总这样对他。商栩却推说,见你长得可爱,开个玩笑罢了。
怎么会有这么口是心非的人?明明喜欢他,却叫他受了那么多委屈,伤心了那么多回。
商栩热症尚未好全,白游动作上轻柔温存,但以前的“仇”却不能不报。他一会儿喊“商掌派”,一会儿喊“商师叔”,这是东曜弟子对他的尊称,越是敬重的称谓,背德的耻感就越强烈。
入了夜的红柳城安静极了,断断续续的呻吟与灼热贲张的躯体一同交叠,夜风漏入窗的时候,他们甚至听见了马帮弟兄和西垣兵士的歌声。
“师父若再大声些,恐怕杨帮主他们就听见了。”白游说完,用力动了几下。
商栩一口咬在白游肩膀上,硬生生将破碎的呻吟咽回去,瞬间淌了白游满手。
“阿栩……”肩上骤然一痛,白游低呼出声,也将自己的尽数留在了他体内。
外头的歌声终于停了,白游打来水,他们各自洗净后,依偎在一起说话儿。
“师父,任掌门除了让你暗中查访山海令外,还有别的人知道这件事吗?”白游道。
“没有。”商栩靠在他肩上,沉吟道,“山海令一事极为隐秘,掌门师兄一向讳莫如深。当年丁师姐失踪,东曜找了几年没找到她,掌门下令不必再找。阿叶知晓此事,时常躲起来,偷偷地哭,及至她师父和我师父相继离世,我继任了掌派之位,才敢将这桩旧事重新向掌门提起。”
“任掌门怎么说?”
“我执意追问丁师姐之事,被掌门一顿痛骂,又在纯钧阁跪了几天,他终是拗不过我,答应让我继续追查,但必须签下生死状,如若走漏半点风声,当自刎以谢师门。”
“既签下生死状,师父为何将此事透露给杨帮主?”
“我下山之后才明白,仅凭师姐姓名和北虞部二字,想找到她直如大海捞针。我不甘心放弃,试图在藏书阁中寻找早年关于山海令的记载。这时,阿叶将丁师姐寄回的书信交给我,我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她或许去了比北虞部更远的地方。彤云马帮常年往返北虞部、西垣丘,我确认杨天纵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后,才将这事告诉他,杨兄他十分乐意帮我的忙。”
白游听了,沉默一瞬,忽然爬起来,翻找着商栩换下的衣袍。
“在找什么?”
白游也不回答,翻出那个金线香囊,将里面的天神之泪拿出来,“咚”的一声,扔进了水盆里。
阿游戴了九十九天才送给他,他一直好好收着,怎么说扔就给扔了?
“西垣丘遍地都是珍稀玉石,师父喜欢,我给你找别的。”白游将水盆端出去倒了,又回来锁上门。
“怎么了,阿游?”商栩疑惑。
“睡吧,师父,明天我们启程回中陆。”白游背对着他,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亏得他师父一直拿杨帮主当正人君子,现下在白游眼里,杨天纵简直是个盯着他盘中肉的虎狼。分明一直对商栩有意,却利用赛武会将天神之泪送给他,跟他说什么“天地之大会有更多选择”的歪理,谁知道那块破石头是不是已被杨帮主戴了九十九天?杨天纵帮过他们,这份恩情他记着,但觊觎他师父这事,白游不能忍。
这一夜在纵情欢愉的疲惫和胡思乱想的腹诽中过去,窗外泛起晨光,晴空高远,湛蓝如镜。
白游昨天提了一句,他和商栩于今日启程,结果马帮的弟兄被巴吐浑哲灌了个烂醉,睡到辰时还没有起。
杨天纵从昨天郁结到现在,听见各房鼾声此起彼伏,气得在外面骂人:“我说你们怎么回事?一个个睡到太阳照屁股!都是跑了半辈子商的,不知早点动身会凉快些吗?!”
白游起得倒早,这会儿正陪着他师父吃早饭:“师父,我们不和马帮一道走。”
“你有什么别的安排吗?”
“没有,不想让他看见你罢了。”
由夏入秋,正是八海绿洲水草丰美之时。东出红柳城,眼前的绿色渐渐浓郁,草甸绵延至天地尽头,成群的牛羊自由自在地徜徉于此,随着马蹄轻踏,随处可见各色不知名的小花。
白游、商栩轻装起行,走在最前面;巴吐浑哲声称要护送他们到桑柘城,于是数百兵士跟随其后;彤云马帮顺道带了些红柳城特产,马匹负重颇多,走在最末尾。
“阿游,杨兄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商栩提了提缰绳,与白游并排走着。
白游脚尖勾着马镫,侧身弯腰,薅了一把花花草草递到商栩面前:“小花还是小草?”
商栩接过一捧绿色:“小草。”
白游又问:“馕饼还是乳酪?”
商栩回答:“乳酪。”
白游再问:“阿游还是杨帮主?”
商栩懂了,笑着摇摇头,不说话。
白游像只护食的猫儿一样,一旦认定的,谁也不准抢,连多看几眼也不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