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除了照顾商栩,白游修习凝心纳气诀的进度也没有落下。那日纯钧阁内,林芳存与他一同为商栩疗伤,他事后细细回想,林师姐虽未明说,实际上却是在用内息指引他。
白游有种感觉,即便当日没有他,林师姐也可以独自为阿栩祛除烈焰掌阳劲。
再度翻开心法图册,结合林芳存的指引,他好像能渐渐理解第九层的奥妙,运转内息试了试,果真有通达之感。
“阿游,你近来专心练功,可有什么进益?”这日晚饭之后,商栩问他。
“也不知方法对不对,凝心纳气诀第九层似乎快要练成,总觉得……最后有一点关窍弄不明白。”
“明日可愿随我去鏖武台?观摩百家之长,或许对你有启发。”
白游也不是一时三刻非要突破第九层不可,既然阿栩的伤好了,他大可以慢慢来。
“鏖武台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他想起上次被挤进人群,无辜挨了好几下,“明早我陪你过去,晚些时候再接你回来,再说还得洗衣、做饭、打扫……”
“你又不是画影阁的仆役,怎么总记挂着这些?”
“我愿意做画影阁的仆役。”说完,白游脸色一沉,去后院拿了扫把,黑灯瞎火地扫起灰来。
之前没答应收他为徒,这会儿分明是在赌气。
商栩走了十个月,白游变得与当初有些不一样了,十五六岁的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他实在琢磨不透。
“真不去吗?嫌人多的话,你可以陪我在高台上看。”商栩倚靠在门边,摆了个颇为慵懒的姿势。
白游听见这句,像看见鱼干的小猫一般,警觉地竖起耳朵,凑过来问:“我可以吗?”
商栩忽对他眨了下右眼:“你改口就可以。”
白游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片刻后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扔掉扫把,恭恭敬敬跪下给商栩磕了个头。
“师父!”
“在呢,光喊有什么用,还不看茶?”
白游按捺着胸中难以名状的情绪,和颤抖的手对抗了半天,才将一盏茶蓄满。
“请师父喝茶!”白游跪下,将茶盏举过头顶。
“这还差不多。”商栩接过,一饮而尽,他是头一回收徒弟,经验没有,但谱要摆足。
白游心里面有他,把他当神仙似的供奉着,他很高兴,也很自得。但以白游如今的资质,入纯钧阁门下无疑会比他来教导要成长得更快,但愿这孩子以后不会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
“从前我师父怎么对我的,我就依葫芦画瓢怎么对你,你要听话,不许胡闹。”这个谱还得继续摆一会儿。
“师父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若有违背,就叫我……”白游故意只说了一半。
“你要如何?”
“叫我终生不娶,孤独到老。”
商栩“噗嗤”笑出声:“怎么拿这个赌咒发誓,谁教你的?”
趁着灯火晦暗,白游脸红透了也不用遮掩:“没人教我,书上看来的。”
“等你长大了,看上哪家姑娘,一定要跟我说,若你父亲不愿出面,师父代为提亲也是可以的。”商栩一面说,一面打开柜子,取出一枚令牌模样的东西,递给白游,“你喜欢看书,拿着这个,可以自由出入藏书阁。”
白游接过令牌,看出它由精铁所铸,背面刻着画影剑的形状,正面上方一个“令”字,下方精致地篆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鹤,与山门前的那两尊仙鹤石像一模一样。
“下面……下面还有个字。”他爱不释手地看了又看,左下角歪歪扭扭地刻了个“羽”字,是商栩的本名。
“这是画影阁的弟子令,我曾用过的,现在传给你。”商栩道,“那时候字丑,乖徒儿多担待。”
白游将令牌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抬头对商栩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商栩无奈地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至于吗,高兴成这样。”
终于得偿所愿,白游高兴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他熄了烛火,躺在床榻上,双手捧着弟子令,借一缕漏进窗内的月光翻来覆去地看。师父说,这是他以前用过的,那他是否也曾视若珍宝,贴身存放呢?
合山围进行到第十一日,两派弟子的比试已然结束,接下来的十日,各派互相切磋,互较高下。
“阿游过来。”商栩招呼白游站到他身后,此处地势甚高,鏖武台上的一招一式都看得清清楚楚。
白游怯怯走到商栩背后,悄悄环顾一圈,商栩右边坐着任掌门,背后站着叶敬吾和一位不大认识的师兄,再右边坐着骆掌派,孟旸师兄还是没有来,其余六位掌脉分坐于两侧,身后都站着一两位最为得意的弟子。
能于高台之上陪同师父观看比武,分明是入室弟子才有的待遇。
这里离几位尊长太近了,他们私下交谈的内容白游都听得一清二楚。
任掌门偏过头,咳嗽几声,骆掌派听见了,转头道:“师弟身体有恙?”
“无妨,年纪到了,有些小病小痛实属正常。”
“是啊,与天争、与地争、与人争,唯独不能与岁月争。你我都老了,放一放手罢,事情交给孩子们去办也是一样的。”
“说是关心我的病情,明里暗里还是在夸孟旸。”任青霄笑道。
被一语道破心思,骆江行也跟着笑。孟旸为叶非郁放弃合山围比试,弃权认输虽不算违规,到底让任青霄丢了颜面。他这个做师父的,得替徒儿到掌门面前说几句好话。
“怎样,能看得清吗?”商栩问白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