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河正在做梦。
梦里, 如大海般翻滚着波浪的黑色泥土。
她举目四望, 发现四处都是杀戮。
子弹。匕首。毒。炸.弹。
贯穿。撕裂。燃烧。浸没。压倒。
死亡的人类倒下成为干枯的尸体, 堆叠而成的的尸山正在逐渐沉入黑泥的海中。
天空是红色的, 像鲜血一样红, 红色里正在降落黑色的泥雨。而头顶, 漆黑的太阳支配着天空。
这样一片景象中,连拂动发梢的风里都是诅咒与哀怨。
如果用什么词语来做比喻的话, 这里——不是地狱又是哪儿呢?
她随意走在这片奇特的地狱之中,漫无目的地,直到一只脚不慎踩进黑色的污泥之中。
正当她皱眉要抽出脚的时候——从她脚下, 卷起了漩涡。
她被裹挟着, 落入了黑泥之海。
李清河并未立即动作, 而是等待着什么, 任由漩涡将她完全淹没。
然后, 她听到了声音——
罪孽,这个世上的邪恶, 流转着增幅着连锁着变化着款其漩涡。
暴食色.欲强欲忧郁愤怒怠惰虚伪傲慢嫉妒, 一遍遍侵犯着萌发着卷起漩涡。
反叛罪恐吓罪奸.淫罪毁弃罪七宗罪胁迫罪盗窃罪逃亡罪诬告罪放火罪侮辱罪不敬罪离间罪诱拐罪行贿罪堕胎罪参与自杀罪赌博罪尸体遗弃罪聚众闹事罪遗弃罪伪证罪私藏赃物罪绑架罪暴行罪,所有罪行应该悉数判决死罪极刑拒绝并否定所有憎恨杀杀杀绝不允许杀杀杀绝不认同杀杀杀很好就这样杀杀杀对没错杀杀杀许诺杀杀杀不对不对什么杀杀杀啊的只有这一个念头真无聊——
李清河动了动手指,握住憎恶包含诅咒的黑泥。
「——!?」
漩涡仍然盘旋, 而诅咒的声音中途停止。
因为这里存在着什么本不应该存在的东西。在一片否定的诅咒中,一个声音肯定地说道——
“对。”
不可能。这个怨恨和诅咒的漩涡中不存在正确以及肯定。因为森罗万象断定了一切都是丑恶的, 一切都是憎恨的, 所以这个词语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但那声音再次清楚地宣告道, 正是。
“正是,世界就是有着如此残酷的一面。既然你已经知道这个世界的真实了,为什么又要叹息?为什么又要惊讶?”
「……!?」
诅咒的声音发问。
「那什么才是对的?」
「什么才是错的?」
——那本不该出现的声音没有说话,于是诅咒的声音再次疯狂。
「至高无上的初,光明,正义的化身——阿拉胡马自达是对吗?」
「绝对的恶,黑暗,混沌的化身——■■■■■是错吗?」
「为了证明人类的善性,而被委以背负起此世全部罪恶,是对吗?」
「天生就没有持有之物,一开始就不被世界期望之物,是错吗?」
「在■■■■■身上刻下诅咒人类的所有话语,给予他所知道的所有罪恶,全部的恶事都由他来承担——是对吗?」
「还是错吗?」
诅咒的声音与其说是在发问,不如说是在痛苦地嘶喊。
疯狂地求助。
「有谁承认?有谁允许?又有谁来背负罪恶?」
面对黑暗投来的重磅炸.弹——回答炮火轰隆的却是一声叹息。
“我明白了……”那个声音叹息着说,带着这个地狱中不应该存在的怜悯与宽容。
“天生就没有持有之物,一开始就不被世界期望之物吗……?
“那便由我给予这第一份期待吧。”
「——!?」
“承受此世之善与此世之恶的,不应该是任何个体。
“所以你不需要承受对与错的衡量,不需要承受善与恶的裁决。”
黑色的漩涡剧烈震动起来。
“你的愿望,我替你实现。”那个声音对黑暗说。
伴随着飞沫,黑泥四散破裂开来。
动用全部的怨念送出这片地狱的异物,在黑暗中睁开眼。
李清河站起身,拉开房门,拽响拴于廊檐上的神铃。
被拴在一起大大小小的神铃同时响起,几乎在同一时间,一片漆黑的本丸接二连三亮起灯火,然后快速飞跃的轻微簌簌声由远及近。
待全体付丧神集合到议事殿时,李清河已经站在中央,正端详着被黑色污泥缠绕着的右手。
“第三处能量,找到了。”
李清河说。
“要去哪里?”莺丸问。
黑色的污泥流淌蔓延,死死粘附在她的右手上。
李清河眼中金光潋滟,随后放下手道:“我们要去——”
一九九四年,日本,冬木。
-270:08:57-
在冬木市的市内深山上,郊外远坂宅邸的地下工房里,正在一场祈祷奇迹降临的魔术仪式的准备。
“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满盈吧。周而复始,其次为五。然满盈之时便是废弃之机。
“其基为银与铁,基础为石与契约之大公,其祖先为吾先师修拜因奥古。”
远坂时臣一边清晰地念诵咒语,一边用融化的宝石溶液极为仔细地描画已经在他笔下脑海中刻画了无数遍的魔术阵。为了增大召唤的成功几率,远坂的家主毫不吝惜积蓄多年的填充了精纯魔力的宝石。
站在旁边见证这一奇迹的是来自圣堂教会的言峰父子,璃正和绮礼。
在父亲言峰璃正激动地注视他的师傅远坂时臣的召唤时,言峰绮礼,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放在祭坛上的圣遗物。
据说,那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上脱皮的蛇的蛇蜕化石。
一想到这个圣遗物有可能召唤而来的最古的英灵,他浑身就涌起一阵无法克制的颤栗。
那位最古的奇迹,最古的人之王!
人类至今为止的历史,没有英灵可以战胜他!
在同样的深山小镇,杂木林深处的空地内,确认周围没有人之后,韦伯·维尔维特开始着手准备召唤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