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工人如期而至，陆守阳拿出砌好的上品龙井，恭恭敬敬地端到几位师傅面前。“有劳各位大哥了，麻烦质量弄得好一点。”

诚意足够、款项到位，装修工人自然没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做。钻洞、打孔、固定，天花板全部被凿了一边。师傅手里的工具发出高频率的共鸣声不断回响在君子诺的耳边。这是一项浩大的改造工程，在陆守阳的眼里，电光四射的火花承载了他全部的梦想。

“放心吧老板，俺不会坑你们的。再说了，俺们工人手艺那可是很好的。”工头将烟嘴拿出，向外面喷了一口，灰白色的烟雾袅袅盘旋腾空，消失在窗口边。

“师傅辛苦了。”君子诺给工头递上了一根芙蓉王。打火机喷头跳动的火苗照亮了君子诺满怀希望的脸。

改造完毕，床上两对吊环静静地从天花板上垂挂下来。不仅如此，从卧室到客厅再到厨房，每隔接近一米就有一个吊环被安装。有了吊环，陆守阳和君子诺不仅可以起床，还可以靠它们在房间内移动。只要不需拿东西或搬重物，两人完全可以通过满屋子的吊环步行，实现站立起来的美梦。是的，有了它们，两个瘫子就可以摆脱轮椅的桎梏了！

醒来的陆守阳发现人去床空，新的一天开始，君子诺已经摇着轮椅上班去了。躺着的时间太长，陆守阳还是得赶紧起床。他看了头顶正上方从天花板上垂到床头的吊环，它们仿佛有了生命，天地赋予灵性使得它们在陆守阳的眼中熠熠生辉。

陆守阳伸出两只大手，一下子就抓到吊环的圆圈。如同电视上奥运会比赛时的体操运动员一样，陆守阳手臂从肘部弯起，运用肩部的力量，通过肘部曲起的力量将自己的后颈和背部抬离了床面，整个过程仅仅不到三秒钟。要在以前，这可是完全不可想象的。

陆守阳清楚地记得，以前自己与君子诺完全依靠男护工的搂抱。有一天，男护工请假回老家了，陆守阳和君子诺就像两条被扔到旱地上的鱼儿，在床上扑棱扑楞个不停，就是无法起身。君子诺来回摆动双臂，试图用胳膊的来回摇晃带动腰腹起身。摇来又晃去、摇来又晃去，君子诺的双臂快要摇断了，不得要领的他还是没法起床。他的力气快没有了，身子还是瘫在床上，怎么办？！既然下肢动不了，腰部能动一动也行啊！君子诺又把意识集中在腰腹上，两眼闭上用大脑指挥发力，但它们好像与身体脱了节，无论怎样用力气，就是一动不动。

陆守阳的左手传来一股温热的水流，那种潺潺的、缓缓的、暖暖的蒸腾热感毫无疑问是君子诺流出来的尿液。君子诺身体反复挪动，朝着左边翻了一点儿，又无力地倒了回去；朝着右边翻了一点儿，又最终软软地归位。反复运动的胸膛没有离床，被牵引运动的下半身也在惯性的作用下微微地来回轻晃。膀胱是顶不住了，不断被挤压的膀胱终于罢工，泄洪般地将浑黄的尿水浸润满纸尿裤；纸尿裤也顶不住了，尿水继续倾巢而出，沿着略微不同的床面走势流到了平躺着的陆守阳的手掌上。陆守阳也起不来，他知道若再这么躺下去，下一个失禁的马上轮到自己了。最后还是他们打电话给了楼上的小陈，让小陈将两人从湿黏黏的床铺抱到了轮椅上。

瘫痪意味着什么？他们最清楚不过了。明明不少胳膊不少腿，五脏六腑功能齐全，但自己没有知觉，不光四分之三个身体不听指挥，连排泄自己都无法完成，生命就这样被禁锢着，欲生不能，欲死不能。然而那一切都过去了，吊环给了他们“行走”的自由。

“搞掂！”拉着吊环坐了起来，陆守阳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