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归半眯起眼，朦朦胧胧间看见了秦沧海的眼神。缱绻的温顺里裹着炽热的哀痛，像是梦中大雪连绵间的最后告别。

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扣住秦沧海的手，在越来越浓烈的倦意里听见秦沧海的声音，说你困了，好好休息吧。

“不要。”裴云归喃喃道，“你再陪我说会话。”

眼前重新陷入黑暗，他什么也听不见了。可秦沧海听到他的哭声，咬字模糊在唇舌间，却能让他听得真切。

他说沧海，你不要走。

等到再醒来，宫人们已经端着水等候在他的床边。孟婉音的贴身宫女见他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赶紧放下手中的汤药，出门去寻太医和皇后。

孟婉音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坐在床边发呆，高烧带来的余热让他的眼前都结了层模糊的雾气，脑子里嗡嗡作响，几乎要听不清自己的声音。

“母后。”他讷讷地问，“沧海呢？”

孟婉音没想到他开口第一句竟然是这个，当即要被他气个半死，手扬起来却舍不得拍下，几番挣扎过后没好气道：“走了。”

她随口一说，却没料到裴云归反应激烈，眼前视线尚为见的清楚，便要摸索着下床去，若不是身旁站着的侍女，他几乎要栽个跟头。

“我得去找他。”裴云归喃喃道，“他不能走······”

“你闹什么！”孟婉音上手扶住他，摸到他手腕上一截嶙峋瘦骨，竟将她的手心硌得生疼。她不由拧起眉头，口中却依旧厉声喝道，“你昏了一天一夜，他不用用膳睡觉吗？你想找他也得等病好了再出去！”

她趁着裴云归反应不及，将他重新安置回床榻上。方才还挣扎着要跑掉的小皇子这会儿像是换了个人，只安安静静的睁着眼睛，涣散的瞳孔终于渐渐凝成两珠润泽琥珀。

“这段时间，你便老老实实呆在这儿。”孟婉音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吩咐侍女将冷掉的药汤再去煨热，“你也该长大，让我省点心了。”

裴云归慢慢地、慢慢地眨了眨眼，眼珠漫无目的地转过一圈，最终也不知望向何处。

可他突然笑了，像是大梦初醒，窥得蛮荒之中的一线日出，失而复得般将那束光都握在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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