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一件事,王松赶紧拿手机给赵晋州打电话,怎么说都该交接一下责任,就怕万一出个什么事说不清。
赵钦州走得慢,但总算到了,他离了点距离站住,看到殡仪馆前停着几辆车,大门册挂着写有殡仪馆的牌子,门里有人走动。
妈妈就在这里,一个人在这里躺了几天。几天了?今天初四,初一到初四,她都在这里。
她本来应该在家的,或者在菜市场,这个时间她会很忙,那些常去买菜的人总会多多拿两个葱,或者多抓几个红辣椒,然后跟妈妈讨价还价,她就会笑着让步,然后说一句:“明天再来啊。”
妈妈几天没去市场,菜摊子没开,那些老客有谁知道,那个出手大方从不计较的赵老板娘,再也不会一边笑着抱怨生意难做,一边又会主动往他们菜袋子里多加点东西。
她再也不会去市场了,这世上再也没有赵老板娘。这世上也再没有人喊他大宝贝。
赵钦州没哭。事实上这几天他都没怎么哭,眼泪就像他想说的话,话被堵在喉咙,眼泪却是被憋在心头,憋得心口一阵阵痛。
没管心口痛,他抬手摸到脸上,又到耳朵边,初一那天妈妈就是这么摸着他,看他,眼里的疼惜还历历在目。
手指冰冷的温度无情破坏了妈妈留下的触感,赵钦州闭了闭眼,放下手往前走。
门里匆忙跑出来一个人,却在台阶上猛地停下了。
赵钦州也跟着停下,看清那是赵晋州,是从没见过的胡子拉碴满脸疲惫的弟弟,愧疚和心疼顿时像两把锋利的利箭,毫无阻挡地直插心口。
赵晋州等不及似的从台阶上跑下来,几步就到赵钦州面前,用发红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两眼,眉头越皱越深,却什么都没说,拽着他的胳膊就往里走。
赵钦州说不了话,不仅仅因为本身语言障碍,也不只因为身体虚弱,抗不住走得太快,而是因为他想不到接下来他要面对的是什么。
妈妈躺着的样子?浑身是血?身体还是完整的吗?她其实挺爱美的……
赵晋州一言不发地带着人越走越快,到后来几乎算跑起来,赵钦州几次脚软得差点往前跌倒,他扶一把又继续往前赶。
“晋,州,我……”
赵钦州喘不过气,赵晋州却不管,恶狠狠对他说了几天来的第一句话:“快点!”
赵钦州闭嘴,他刚才并不是想停下来,就算跑死他也不会要求停下来,他只是想在见到妈妈前问问关于她的事。
可是不能问,妈妈会在这里都是因为他,赵晋州肯定早恨死他,原本他就很在意妈妈对自己更上心,怪他因为各种原因霸占妈妈的爱。
赵钦州咬紧牙关,没力气也硬挤出二两力气来,就着赵晋州的牵引飞快跑着。
赵晋州带着赵钦州七里八怪终于在某个房间停下来,房间里有人在,赵承德垂头丧气靠在角落的椅子上,旁边还有两三个不知道谁。
“有椅子,自己去坐着。”赵晋州放开手,说话声音像破锣,但依然严厉,“别乱动,我没时间看着你。”
赵钦州还没喘过气,现在连喘气都不敢太大声,也的确没动,匆匆看了眼赵承德就收回视线,有些哀求地看赵晋州。
赵晋州皱眉:“去坐着。”
赵钦州还是没动,怯弱地开口:“晋州,我,我想,看看妈……”
赵晋州比赵钦州高一点,但此时站在一起,赵钦州的怯弱被陡然放大,他就像个等待家长发话才敢做点什么的小孩。
“我,想……”他垂下视线,越发低声下气,“让我,看一眼……”
赵晋州还是没说话,阴沉沉的目光从赵钦州脸上转向另一边。
那是一道墙,发黄的白色看起来让人感觉很不舒服,如果没人告知,赵钦州也肯定想不到那墙后是什么。
赵钦州试图理解赵晋州的沉默和拒绝,然而现在,相比被赵晋州和赵承德无视或者打骂泄恨,他只想尽快看到妈妈。
“妈,是不是,在那里?”赵钦州看到赵晋州的视线落处,也看过去。
赵晋州喉结滑动,似乎终于肯说什么的时候,角落那边却传来一声脆响。
赵承德把屁股底下的折叠椅当柴劈了,在这声响里,所有人都被吓到了,赵钦州尤其怕,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瑟缩。
赵晋州只当他会倒,伸手在腰后拦了一把,但就这短短几秒钟,赵承德手里的烂凳脚就对着赵钦州的胸口砸下来。
“老赵!”
“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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