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时十分尴尬。
好在此刻没有旁人,都在外堂里忙碌。
元乾抿了抿唇,如玉的脸庞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他只慢慢别过头,轻咳了一声。
郦央已经彻底清醒,他半坐起身,若无其事地把衣摆理一理,环顾了一下周边环境,开口的声音再正经没有了:“这里是济世堂吧,于先生人呢?”
“这儿呢。”掀开门帘进来的老先生胡子还有点翘,显然气还没消下去。
郦央下了榻,端端正正拱手道:“先生高义,多谢您出手相救了。”
于先生摆摆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医者仁心,本分而已。”
郦央摇头:“我今日言行有失,先生没怪罪反而救治了我,这是恩情,该还的。”
于先生讶异地看他一眼,觉得有些无法把眼前谦恭的后生和上午的人联系起来。他也不好一直端着,索性移到榻前:“咳,年纪轻轻,毛病不少。我们济世堂又不是一方霸道,没有强买强卖的理,这个你自是可宽心的。”他示意郦央伸出手腕,给他复个脉,“现在好多了,方才脸色差极,险些以为你要交代在我们店里。”
郦央挠挠脸,笑得有些不好意思:“老毛病了。”他想了想,把手伸进衣襟里又把装九里檀香的口袋拿出来。
“呃,这事说到底,皆因此物而起。我实话说,药是难得了些,却并非不可再得,这位……”他提及到状似正在欣赏窗前盆栽的人,“应该就是您所说的贵客了吧,想来也是急着用药,我、我愿意以一半九里檀香相让。”
他这话一出,于先生睁大眼,元乾也讶异地挑了挑眉。
郦央心里嘴里都很苦,他有苦说不出。
忍了忍,还是补充了一句:“四六分,成吗?”
“哈哈哈哈……”旁边的老先生竟是大笑起来,他回头看了看仍是稳如泰山地端坐在轮椅上的人,对郦央摇了摇头,“一副普通的补气药散而已,却是不值得以这样的好药来偿的。”
即便如此,最终郦央还是坚持着把东西留下了——左切一块右切一块,精确到铢重地分成了四、六两部分。
那副斤斤计较的模样,让堂里的人全都抽了抽嘴角。
正午时分,郦央带着缺了一小半的九里檀香回到宅第的时候,才晓得里头的人都快急疯了。
老管家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公子、公子自己回来了!”脸上的皱纹都开了花。
无怪他这样激动。以往郦央也出现过莫名其妙不打一声招呼就出门的情况,有人跟着还好,没人跟着,还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找到人呢。
郦央看着这个一直从图京跟他过来的老人。这是他娘亲身边的人,也是看着他长大的。
皇城里外都在欢度佳节,这是图京少有的热闹。自回到皇都,老管家挺爱出去东游西走,正巧过几日进宫送节礼,郦央就把采办各类节礼的任务交给他。老人家还挺乐呵,乐于和各种人打交道。
于是今天一大早,宅里几乎就空了。才让郦央有机会顺顺利利、迷迷糊糊地走出门。
“俞伯,我上街去了,没去别地儿,就在药堂里转转。”他简单作了解释,也省得老人担心过甚。
“哦,药堂?”老管家纳闷,“不是才从南边买回好些药吗?小玉儿天天在往外搬也没搬尽,又要买了?”
“不是。”郦央进了卧房,外头日头好,他重新换了件薄些的外衫,“没想买药,随便进了一家看了看。有吃的吗?饿了。”
“有的有的。”老管家成功被他岔过话题,“早饭放在那里没见你动,午膳我就早早叫人备下了。有你爱吃的糯米排骨。”
“有甜口的汤吗?”现在他嘴里还发苦。
“有的。”
郦央弯起眼:“那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