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这个，还是让我给你讲讲你想知道的那个人吧。”百增闻忽然开口，我这才点了点头。

他站了起来，来回踱步，走了七八趟，驻步在一盏高足金乌灯前，背对着我，悠悠开口：“付之凡，的确曾跟随原传秋学习过，你师公原传秋早发盛名，赵汉曾多次征辟，但是都被他拒

绝，他身负三篇六十四机变之学，精通韬略，熟读兵书，更兼通会《捭阖策》八章，可谓是一国之敌，当年安公造反，最怕原传秋为赵汉所用，遂亲自上门请原传秋辅弼自己，原传秋自然拒绝，但他推举了自己的弟子，也就是你的老师韩郦相助安公，方造就一代霸业，世人只知道及祎寒、崔嘉、丁宁、郭长年这些人物，却不知道在背后谋兵布局的韩郦，没有你的老师，许多事情不能成功。

“原传秋自己说过，一生只收一个弟子，所以，哪怕审按公如此超群之英才，都没能被原传秋看进眼里，授给他三篇六十四机变也许是略作安慰，审按公不是唯一一个被原传秋拒绝的人，比如说我，我也曾想拜入原传秋门下，可惜资质太差，连三篇六十四机变也没能看到，据我所知，诸多人中，唯一一个拜师成功的，就是付之凡，对，付之凡先于你的老师韩郦成为了原传秋的学生，而你的老师韩郦，并非是自己想拜原传秋为师，他是被原传秋说服收入门下的，你或许觉得困惑，但是当年的事情，确实如此。”

百增闻长长叹息，接着说起了原传秋当年与付之凡的许多事情。

付之凡，东都人，祖上没出过什么名人，普通布衣。如果说付之凡有什么出众的地方，便在于他的不服，他不服自己的家世，不服自己的境遇，也不服别人。他儿时曾发誓要凌顶众人，却被家人讥讽，少年时不甘低人一等，便在书塾偷学，遭到一众学生的毒打。为人之路多不平，何必言说太辛苦。这是当年不过十岁的付之凡对别人说的一句话。旁人冷眼相向，他不为所动，恶语加身，他一应承受。一副人肉人骨，却是铁打的一般结实。在他十四岁那年，原传秋来到东都，不少人争相拜谒，想要拜师，这其中便有付之凡。

原传秋问他：“为什么要拜师？”

付之凡回答：“我听说您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原传秋又问：“听谁说的？”

付之凡一愣，道：“书塾的先生。”

原传秋摇了摇头，“你走吧，我不是最厉害的人。”

就在原传秋拒绝他之后，他说了一句话：“我不是天才，您也不是，您为什么不收我为徒？”

这一句话，让原传秋不由一怔。面前的人资质平平，甚至不算是大才之相，原传秋于是扪心自问，我是要天才为徒，还是普通人为徒？拜师被拒的人当中还是头一个问为什么的，旁人都只是以为自己不够天才的标准罢了，可是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什么该是天才，什么不是天才。原传秋细细想来，这许多年他都是错了，没有人能去评判别人是不是天才，只有上天才知道，谁是天才，谁是普通人。

想到这里，原传秋会心一笑，“你叫什么？”

“付之凡。”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原传秋的弟子了，我发过誓，一生只收一个弟子，你可愿意？”

付之凡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一片空白。

“做我的弟子，可是非常苛刻。”原传秋也没想到，自己会在今天收徒。

“弟子不怕吃苦！”话说到这儿，付之凡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下，磕了三个头。

“老师在上，受徒弟一拜。”他眼里噙着泪水，激动不已。

自从那天开始，人人都晓得了，看人异常严苛的原传秋有了弟子，还是洛阳城里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久而久之，一些流言蜚语便传了起来，说话难听，具是说付之凡不配成为原传秋的弟子，一些世家大族的弟子更是撰文辱骂。对于这些人，原传秋自然不会理会，但是付之凡却非常难受。

他以前不会因为这些言语而感到任何不适，但是现在，他却异常脆弱，异常敏感。他不知道，这全

是因为他的老师过于宏伟，那种威压让他原本舍弃的自卑卷土重来，在他心里，全是埃尘。

也是原传秋疏于照顾，他以为这种言语不会对付之凡有多大触动，而且一直以来，付之凡也并无任何表现，他仍然满足于自己的学生如此通达。

可是，付之凡早已经难以承受，甚至是几近崩溃。

他发誓，让这些世家大族和所谓的天才，统统灭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