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廖将军并没有马上回毡房，他绕着北渊聚居的地方打圈走着，我也不想回去，就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段距离跟在他身后，安静地打量着这些安置在黄沙中的白毡房。

日落西山，淡红的余晖渐渐晕染成深紫，弯弯的月牙隐隐约约地显露在高而广阔的天空上，点点繁星也渐渐明亮起来。我仰着头走路，没察觉到前面的廖江渡已经停了脚步，结果一头就撞在了他硬邦邦的盔甲上。

我捂着头蹲了下来，廖江渡哎了一声，也跟着我一起蹲了起来，大拇指在我额心揉了揉，说：“小傻子，你不去找圣子，总跟在我身后做什么？”

我说：“那你为什么不回去？”

廖江渡咧嘴一笑，说：“我知道了，是圣子要你跟着我的。”

我摇摇头，说：“里头太闷了，我不想在里面。”

“我出来醒醒酒，”廖江渡说，“这的酒比中原烈，后劲挺足。”凑近点注视的时候，我发现廖将军的皮肤并不如虞观白-皙，而是是经过常年风吹雨打后的小麦色，五官虽看着有些凶悍粗犷，但平心而论还是十分英俊的。

我原来因他的长相害怕他，现在却觉得他是个好人，心中的不安也少了许多。

“和亲是什么？”我站起身，问他。

廖将军也站了起来，慢悠悠地转身继续往前面走，说：“就是把我们中原皇帝的子女，送来与你们的掌权者成婚，以此来结束连绵不休的边疆战乱。”

我说：“与姐姐成婚？还是与圣子成婚？”

廖江渡又是哈哈大笑，他大约觉得我说的话实在荒唐，笑了好一会才回答我的话：“怎么，你还是月华的弟弟？她都是年过半百的老女人了，怎么会突然冒出一个你这样的弟弟。”

我耐心地等他笑完，才说：“我与她并无血缘关系，当年边疆动乱，她将我从山下捡回来……”

这些话当然不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而是姐姐教给我的。我想不起来自己是如何上的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好像关于我的一切都被从雪山刮下来的寒风吹散了，只剩我一具躯壳留在此处。

廖江渡说：“你们圣子是不能同女子成婚的，说是要保留什么贞洁……”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了下来，顿了须臾才又继续讲道：“月华想要的本是太子，这是北渊给中原的折辱，皇帝自然不能同意……恰好不受宠的五皇子生得美貌惊人，就替了太子过来和亲。”

我说：“姐姐想要与太子成婚，难道不是因为心悦对方？”

廖江渡叹了声，说：“小傻子，你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她要的不是成婚，是九州的大权。”

我沉默了会，抬头很认真地对他说：“我听得懂，我不是傻子。”

九州的大权，九州到底有多大呢？

廖江渡问我：“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喜欢容貌昳丽的少年？”

我说：“什么？”

廖江渡脚下的步伐突然加快了些，黑靴子踩在硬邦邦的黄土上咚咚作响，说：“罢了罢了，就是看你听不懂才同你讲的。听不懂也好，像你这样的小傻子，在这种地方才能活得容易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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