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魔宫竟然找来了,也是,昨日渡劫动静那么大,不可能无人察觉。他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了,这个充满他同傅善勤回忆的地方。邱旻想到这里,居然松了口气:“谢谢你,秀秀,也帮我谢谢大家,我该走了。院子里的羊你也牵回去吧。”
小姑娘眼眶微润:“等魔宫的人走了,你还会回来吗?”
“大约……”后面的几个字还未出口,秀秀失望的目光却让他不由自主改口,“会回来的,只是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我不想再给你们添麻烦了。”
邱旻牵着羊送她回到小路上,把绳索放进她手里:“没事的,我跑得很快,千魔宫的人追不上我。”
他听见人声渐近,村里来的人足音细微,修为皆是高阶,看来过了几个月,由间鹤还未打算放过自己。一声低叹散入晨雾,他身形如风,转瞬间飘向远处。
昨日天劫所至之处,未有其他生灵敢轻易靠近,白发红衣的高挑男子却忽然出现在那里,望着地上鲜血凝成的阵法,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蹲下。
这确实是他曾经最熟悉的符法,自那人去后,他还未见其他人使用过。
自那人离去,过了多久?一千年,还是两千年?他浑浑噩噩地活了这么久,孤独得早已遗忘岁月流逝,山川改换。
“将明……真的是你吗?”
向来我行我素的魔宫宫主眺望山下炊烟,一时竟不敢同那人相见。
毕竟谁能想到,那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小修士,竟然会是将明的转世。
想起自己对邱旻的所作所为,他恍然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将明可能不会原谅他了。
他犹豫着,如果见到将明,自己该说些什么。由间鹤磨磨蹭蹭地往山下走,在邱旻的气味越来越清晰时,他终于看到了那处院落。
墙边的土灶被人一脚踹开,院门上挂的蒜头也七零八落地掉在地上,一副惨遭洗劫的模样。由间鹤大怒,偏偏手下还凑上来说:“宫主大人,每个地方都找过了,那人已经跑了。”
“谁让你们把这里弄乱了?给我按原样收拾回去!”
被一脚踹开的魔修屁滚尿流地喊着众属下收拾房子,由间鹤憋着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不知是因为邱旻再一次逃跑,还是因为这间院落里还充斥着另一个男人的气息。他记得这个味道,在淮城,在集英门打上门来的时候,那个可恶的修士。
推开卧房的门,看见那张红色幔帐和两张合并的床铺,他磨了磨后齿,抓起无辜的床帐向上一扔,火焰燃起,顷刻间那刺目的红灰飞烟灭。可床上的喜被也绣着鸳鸯,他不舍得烧掉,因为那里面充斥着邱旻的味道。
由间鹤和衣缩进邱旻躺过的被褥中,闭上入眠了。在这之前的几个月里,他未曾睡过一个囫囵觉。
“阿鹤……”梦里的将明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毛发,他喜欢让将明躺在自己柔软的肚皮上,把尾巴盖在他身上。一只凶猛的野兽对人露出肚皮,这是最亲近的动作。比起那块臭石头,将明更像是他的主人。
可惜他的美梦没多久又被人吵醒了,外面敲敲打打的声音听得他心烦。没睡饱的宫主走出卧房,面色阴沉,头顶还翘着几撮毛:“你们这是在干嘛!不是叫你们收拾好吗!”
魔宫子弟们往日拆惯了房子,哪里会收拾房间,此时原本就残破的土灶更加惨不忍睹。
赶走自家蠢笨如猪的属下,由间鹤皱起鼻子闻了闻,在橱柜中找到一罐完好无损的果酱,霜李子的味道香甜,他捧着陶罐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味道微酸,让他想起那日,带着邱旻去淮城时,两人吃的糖葫芦串,但是比那个好吃多了。
不知不觉吃完了半罐霜李子酱,由间鹤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想将罐子放回去,又有些舍不得,干脆收进了自己的芥子空间里。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由间鹤隐去自己的声息,悄然探头出门。
干草堆里的母地豚在结界边不停打转,先前过来的魔宫修士太多,它将自己和孩子藏在干草中,直到他们离去。兽类的警觉让它意识到这个地方已经不再安全,它迫切地想要离开这个安然居住了整个冬季的窝。
“灰扑扑的丑家伙,你也配被他养着!”由间鹤轻而易举地打破了结界,两指将地豚抓起,他竟然在嫉妒一只灵识未开的畜生。这东西毛色难看,长得也奇怪,邱旻还养着,明明只有自己才是独一无二的。
纤长的手指收紧,地豚在他手中发出尖锐的叫声,由间鹤猛然清醒,忆起千年前,他伤了一个人类小崽子,将明当时看向他的眼神。他松开手 ,似笑非笑地自语:“我只是不想有其他人亲近你,可你偏偏,谁都喜欢……”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