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邱旻在滔滔海浪声中醒来，宿醉的头疼让他再次闭上眼，将体内灵气运转了一周天，头疼渐消后才睁眼，天空才泛着鱼肚白。春夏交际的海风仍有寒意，两人竟就这般在沙滩上睡了一夜，他看向躺在身侧的潘岁栖，一向干净白衣上沾上许多沙粒，他方欲伸手帮他整理那些沙子，才发现自己竟还握着潘岁栖一只手， 他们的手吹了一夜寒风之后都冰凉，此时倒感受不出潘岁栖的体温比常人更低了。

眼前这张风流俊美的脸频繁在他梦中出现过，如今日夜相对，依旧舍不得转开目光，昨夜虽醉酒，却依稀还记得他的手指拂过唇珠的触感，不知这人的唇，是不是同他的手指一般冰冷柔软。

“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眼前人不知何时睁开眼，抽出被他握住的手，掩住半张脸，打了个哈欠。

邱旻仓皇站起身，拍打**上的沙，潘岁栖坐着看他跳动着抖落沙粒的样子，也笑着起身，只一弹指工夫便将身上的白沙清理干净了，那套白衣重新变得一尘不染。

“这也是咒术吗？”

潘岁栖轻笑一声：“自创的一个小术法，很简单，我教你便是。”

这个在他看来简单的除尘术法，邱旻施咒时却觉得并不似看上去那般简单，这咒术对灵力的控制要求很高，而且用途并不大，或许一般修士并不愿意使用。潘岁栖在野外也穿着白衣，这术法倒是便利，将尘土污垢都去除干净。

邱旻这一身灰色旧衣，边角已经磨破许多，即使用除尘咒弄干净了，仍显得陈旧。在潘岁栖面前，他总觉自残形秽：“师傅早上想吃什么。”

懒散地将头发重新用发带束好，潘岁栖向借宿的那户人家走去：“随意，你自行决定。”

邱旻在树林里摘了些果子，他自己先尝了尝，不算甜，也不酸涩。找到潘岁栖时，他已经坐在桌上喝汤了，借宿的好心肠大婶看见他，连忙招呼他过去坐着，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汤给他：“这果子味道太淡，村里人都不爱吃的，快喝完汤吧。”

将果子放进大婶家的篮子里，邱旻这才坐好，端起汤碗，隔着氤氲的热气看向对面那人。大婶到院子里晒鱼，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喝下一口浓稠的面汤，味道十分鲜美，里面还有虾仁与海带，但比起昨日师傅做的鱼汤，还是缺了几分味道。

潘岁栖将碗放下，面无表情道：“今早就启程去莲花岛，你没忘记吧。”

邱旻点头，他们之间的距离，经过昨晚，似乎更远了些，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又或许是自己的错觉？他垂下眼帘，美味的面汤此刻也索然无味了。

今日依旧是潘岁栖御剑带他渡海，剑身只离海面数尺高，偶有海鸟与他们擦肩而过。两人一路沉默着到达了莲花岛。

明台岛并非只有一座岛屿，而是由数十座岛屿组成，其中有四座主岛分别为莲花岛、菩提岛、无尘岛以及天净寺所在的明台岛。明台诸岛布局接近卍字形，莲花岛靠近大陆，而明台岛恰巧位于中心。

还没到莲花岛时，便看见岛上一片香火缭绕，隐约还能听见淡雅的佛乐声。邱旻云游时遇见过在大陆修行的佛修，他们食宿都十分简朴，磨破的僧衣上散发出沉木檀香味，苦行僧们在世间行走，又好似与世人活在两个世界。

莲花岛岛缘多丘陵，若莲台状，也因此得名。城镇大多位于中央平原区域，潘岁栖御剑带着邱旻直抵莲花岛主城。东南海域的房屋与大陆的差距颇大，大坡屋檐斜斜飞出，若大雁展翅，上面还铺了许多大片的芭蕉叶，这样的屋顶不易积水，房间窗户开的很大，四面通风，两人走在莲花岛主城的街道上时，便可望见楼房上盘坐着诵经的虔诚信徒。或许是因为年少时所见所闻过于狭隘，他对于从未踏足过的地方总是充满好奇心，岛上充满异域风情的建筑与服装看得他眼花缭乱，若不是潘岁栖拉住他，他差点撞上路人。

“喜欢这里的衣服？”潘岁栖收回手，挑眉道。

“不是，只是觉得有些新奇。”

潘岁栖点点头，不再说话。邱旻也没心思再看，偷偷瞟了几眼身边与旁人格格不入的剑侠，从早上开始他的态度就有点奇怪，平常总是爱逗他说话的人今日反常的少言。他努力回想了一遍昨夜醉酒后的情形，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他也不敢开口询问，只怕自己一开口，便遭了嫌，自己又该是孤独一人了。

来到莲花岛上最大的一家客栈中，同样氤氲着香火烟熏味，上前迎客的店小二脸上也是明台诸岛特有的、平和的微笑。

“两间上房。”邱旻本想说两间上房有些浪费，终是欲言又止，抿着唇跟着领路的小二上了楼。不同与邱旻的随意，潘岁栖似乎对生活用具十分讲究，芥子空间里的锅碗瓢盆都十分精致，在密林里，两人日日风餐露宿，许是潘岁栖早已厌烦，只是面上没显露出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