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今天下班早，我和她一起走在路灯幽黄的街上，月亮也不见。我突然想到“月黑风高杀人夜”，她嗤笑，说应该是“夜深人静情人幽会”。我悄悄去牵她的手，她和我的目光撞在一起，只剩下欲望。她把我压在围墙上，和我接吻。很用力，野蛮得像动物，我突然想到她的口红还没卸，我最爱的烈焰红唇。原来我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想和她接吻，深入骨髓的亲密是我求之不得。

我们的唾液混杂在一起，也许我咬破了她的嘴巴，我几乎要尝到血腥味。血是甜的，爱是烫的，情是通红的。看看，我也是个通感用得炉火纯青的家大诗人了。钱钟书说婚姻像围城，我靠在围墙上品尝爱情，我想进去，我拍遍阑干，我大声疾呼，我求之不得，但是那扇门从未向我打开。我是异类，我是怪物，我发情的对象是女人。我唱曼森的摇滚乐，我们都是beautiful people，也是horrible people，你们要自由，我只要我和我的爱人在白日天光下一个围墙边的吻。难吗？难上青天。呵，她还想当米里埃主教救世主。神爱世人，但我们不是普世人。

我们不会在一起。我们没法在一起。我接到她的电话，我冲过去找她的时候，看见她在和别的男人接吻。隔着人群我看见她，喝得酩酊大醉。那一刻我他妈像是在看反复慢放背景虚化的狗血韩剧，她一只脚翘在塑料椅子扶手上，一晃一晃的，撅着嘴贴在别人的嘴上。很好，我举起了手中的玻璃酒瓶，没冲人砸，咣当一声砸桌子上了，碎玻璃崩了一地。灯光下闪闪发光，美得让人心碎。

不要问我结局。试问，几个人的爱情有过结局？我承认，我爱她。我爱她坐在床上懒洋洋地给我唱歌，我爱她挽着我的胳膊一脸兴奋地给我讲她的演员梦，我爱她穿着花里胡哨的猫猫围裙给我煮粥，我也爱她大汗淋漓地趴在我的身上和我一起喘息。她爱我，但她更爱她的梦想。她需要被世人接受，那么首先她应该离开我。我懂，残酷的现实，美丽的人类。

她说：“我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爱上你了。不然我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记住你的车牌号？”

她说：“我他妈就是个婊子。你的婊子。”

她说：“再见，再也不见。”

我说好，她突然笑出了声，这个是台词呀，你怎么这么傻。

她说：“再见，等等我，求你了。”

我说好。

尾声

落雨了。不是大雨，是那种磨磨唧唧黏稠中带了几分优柔寡断的小雨。我仰起头，看深蓝色的天空，看昏昏的路灯，再看见路边稀稀落落的行人。我没打伞，或者更确切一点，自二零一九年的三月十七日我就没打过伞。冰凉的雨滴坠落到头顶，发梢，肩，手臂的感觉令我着迷，像纯粹的悲悯的吻。我攥紧手中的票根，荧屏上的她果真很美，我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爱着她的皮囊。罂粟，或者春天。只是她不止对着我笑，还在对着剧中的男主角笑，对着所有坐在电影院里的观众笑。然后电影结束，观众散场，灯光亮起，艾潘妮轻轻吟唱onown。Onown。

雨突然停了。不，不是雨停了，我的头上多了一把伞。握着伞柄的手纤细白皙，涂着鲜艳的凤仙花色指甲油。她说，喂，别唱onown了，来一首雨中曲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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