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赋闲之后北海里迎来一场暴雨，雨滴落进大海激起层层涟漪，潮水铺天盖地得涨上来，天空暗得就像没有明天。

迫于无奈，只能走最近的路出北海。说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但北海通妖界的那条路上是一片黑森林，森林里遍布毒蛇害虫。嗯，是毒蛇，是蛇。

得出要先回妖界的结论的时候白澄的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云煜回头说，要是真的害怕我们可以原路返回。

白澄摇头说，不用。端的是大丈夫行走在外顶天立地，即便山崩地裂我自巍然不动。 云煜点点头，将信将疑地上路。

凌路撒泼打滚地扯着白澄的袖子，嘴里喊着不要把我丢下。面子什么的都是身外之物，只要能走出这个鬼地方让他干什么都行。因为太紧张他都快把白澄的外袍扒下来了，但白澄却一点都不生气。

抬头看白澄也正死乞白赖扯着云煜的袖子，更确切地说是抱着胳膊。

凌路隐约觉得不对，便嘴贱说道，你不是说不怕吗？把手撒开啊？

白澄看都没有看他一眼，用力甩开袖子把凌路甩在半路。凌路瞬间感觉到危急又呜啦哇啦地嚎着赶上来继续扯袖子。

原先有一个柳淮，如今又多了一个凌路，云煜以为只要天帝不降罪生活便会一直这样鸡飞狗跳的。直到那天他躺在树杈上假寐听到不远处有妖讨论说，昨天我在松谷里看到一直纯白的灵狐，一瞬间还以为那九尾狐复活了，后来才想起来现在浮屠宫那位可是兰津之主。

“虽然如此，浮屠宫下常年寒冰不化不还是为了将九尾狐的尸骨保住吗？”

随着一声叹息，身后又跟上来一只小妖，众妖齐齐感慨说，小狐狸虽为狐妖却是清冷的性子，天生一双桃花目眼尾一抹粉红特别惹人怜，不像那兰津之主，是个沉稳内敛的。

云煜最初知道在自己之前浮屠宫里还有一个小狐狸存在的时候并没有多想，只浅浅笑了一下就从树上跳下来回身走了。但他转身之后又频频想起那天听到的话。就像鞋里跑进去一颗小石子，不是真的受不了，又确实坐立难安。

听说浮屠宫下常年寒冰不化，听说靠近凤凰夺其喙取其血可使已死之灵起死回生。在不自觉将这两件事儿联系起来的时候云煜忽然觉得冷，胸前的背后的，新伤旧伤一起发作让他在盛夏里的天气如同置身冰窖。

忽然想起来他与白澄最初相识自己信誓旦旦跑来妖界说要娶的那天白澄消失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才现身。出现的时候隐隐疲惫，迈步间是灵力耗尽的虚浮。

一开始，真的是从一开始就不是真心。

夜里，云煜望着虚空发呆，半晌，回过身去借着月光打量白澄的脸。眼前人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望着你的时候总让你觉得深情，即便是闭着也让人痴迷。

云煜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眉眼，鼻梁，以及两瓣薄唇，良久，又颓然将手放下。

白澄在梦中，下意识就来拉他的手，只不过不知道拉的是不是他云煜的手。

云煜盯着他沉默，灵力在指尖凝成小小的火苗。只一瞬间，他就能让妖界从天地间彻底消失，但他最终什么都没做，而是起身走进了窗外的月色。

明明身边多了一个谁，然而夜以继日，一切如旧。原本的孤独和无奈一样都没少。

第二天松谷里大雾，云煜站在浮屠宫外出神，两缕碎发落下湿塌塌得贴在额前。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半真半假的，眼角噙着一滴泪，将落不落的。

身后脚步声响起，白澄问，怎么醒这么早？

他随口一问，却不知他整夜未眠。

云煜随手擦了泪迈进门来，说，夜里湿冷就醒了。

泪痕不在了，眼角却红红的。云煜下意识低头与身后跟上来的人错身而过。白澄快步赶上来，弯着腰探着脑袋非要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怎么了这是？谁欺负我家宝宝了？” ?说话间，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他，温柔如昨，深情如昨。

云煜站定，说，外面风大。

白澄配合地“哦”了一声，然后捧起云煜的脸来，凑到他耳畔说，来，让我好好哄一哄。

云煜皱着眉后退，白澄却粘粘糊糊要抱他。两人抱成团滚进湿漉漉的草地里。

一瞬间脸上衣上全染上了泥。

云煜伏在白澄胸口，听着熟悉的心跳，喃喃说，妖界之主不做了，你跟我回兰津。

轻飘飘一句话，但说出口却几乎花了他全部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