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座山却提前降临。
他没能成功。
如今他依旧有着对于永生的渴望,可他同样也想拥有自己喜欢的那个人,这一切并不矛盾。
即使是这样的杜若,对慕凛也是爱着的,有着一种贪婪的欲望。
光开始淹没洞府,慕凛死死站在原地,不愿意离开。
慕骁带着满身伤痕闯了进来,下意识看了那金瞳妖一眼,脸色发白,他用尽全身的力量将慕凛拖了出去。
施鸿雪转回洞里,那金瞳妖却没跟着他,而是同慕骁一起走出了洞府。
天空中阴云笼罩。
雨下得越来越大。
比跃龙鲤渡劫那一日还要宏大,似乎有万顷的雨水从天空中泼了下来。
慕凛满头满脸都是雨水,他死死地盯着洞府,在等着一个人出来。
等待的人没有出现。
最终他等来了数十个黄袍道人,和白发鹤袍的施鸿雪。
数人分散开来,围绕着灵山形成一个圆形,巨大的法阵在山腰浮起。
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感到惊讶,仿佛这本就是他们的目的。
为了让这座山完整地聚合。
然后点燃法阵,将这罪恶的聚集体彻彻底底地毁灭。
“不……”
慕凛冲过去,又被慕骁死死地拉住。
他从没有哪一刻如此痛恨自己的无力。
眼睁睁看着法阵亮起,千万的暴雷自空中落下,天劫降落在这座山峰之上。
一次。
又一次坠落。
高高立于飞剑之上的施鸿雪宛若降下天旨的神祇,眼睁睁看着这座山在雷劫的冲刷之下一点点缩小。
最终化为乌有。
金瞳的妖眼中是无情的冷漠。
那眸子倨傲地落到慕凛身上,又移到他湿透的脸上,语气淡漠。
“庆幸吧!这场天劫落在了这座山之上,如果他不死,那么整个妖族都会因此毁亡。”
慕凛缓缓抬起头,无数的雨水冲刷着他的身体,他的表情死一般寒冷,牙齿发颤,“这是……你们早就预料之中的?”
“你应该知道。”
金瞳的妖语气冷冷的,“天劫降临是为了天地的平衡,而这座山远比妖族的存在拥有更大的不平衡,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不正确的,它在这漫长的岁月成为了这世间一个畸形的疮疤,就好像人体之中的肿瘤,它拥有比妖族更加强大的力量。”
“所以在天劫来临之际,我们不断地追寻着这座山,将它逼出,然后设下八方雷阵,将天灾引到这座山之上,这是唯一的解决方法。”
那双灿烂的金眸注视着这个年轻的妖族,他原以为慕凛会悲痛欲绝,可他却听到了一声笑,冷冷的笑声,慕凛抬起头,“什么时候,我们妖族竟出了你这样的妖……竟然学会跟人族合作了?”
他指向施鸿雪,“还是这群毁了我半族的道士!”
金瞳的妖眼中闪过一丝寒意,“孩子,你该对我放尊重些。”
“合作是长久且持续的,你还年轻,尚未掌握妖族的权柄,为了一族的未来,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阿凛!”慕骁拦住慕凛,轻声在他耳边低语,“不要无礼,这是父亲的决定。”
父亲?
是了,所以当初遇见那只妖,是因为他去见了父亲。
秋蝉在掌中哀鸣,他紧紧地阖上眼,足下满是泥泞。
额前的微弱灵力终于消散,是因一切的源头已然化为乌有。
他紧握着掌中的刀,缓缓拨开慕骁掣肘着自己的手,转身离去。
他没有回头。
若这一切的缘由是他尚未握住妖族的权柄,那他会将它握在手中。
山月皎洁,静悄悄地挂在树梢上,近日天清气朗。
他的心中落着永不停歇的雨。
这是慕家的老宅,他静立在宅内最中心的书室,秋蝉藏在鞘中,挂在白石的古画旁。
他已经很久没有拔出过这把刀了,大概十年,或者二十年。
一个真正的君王是不会轻易拔出自己的佩刀,他一声令下,会有无数的族裔为他在每个角落奔波,他不会再挥舞那柄锋利的刀,像个孩子,或者莽夫。
他只是静静地等待。
等待着旅人归来的那一日。
那个人的灵魂并不曾消散,他永远也不会有一种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也许再过数百年,又会有一个“新的杜若”出现,刺棘山将会再度膨胀,而后再度毁灭。
人间与地府将会在他的生存与毁灭之间一次次获得平衡。
在失去了上古真仙之后,在失去了远古神兽之后,为了平衡,他们不得不将妖族毁灭。
今后,刺棘山或许就是新的平衡。
只是,百年一次的相会,似乎太过漫长。
好在他并不是人类,地府也再不会为了平衡对妖族降下天劫,他还有很长的时间。
去寻找,去陪伴。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