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光芒重又聚拢，如流水，如虚幻的猛鬼。
慕凛挡在杜若身前，他已知道了这座山的目的，它确实是为了自己的一部分而来，而现在……它的这一部分已经属于慕凛了。
他决不允许任何东西夺走。
金色的光无形无踪，慕凛并不认为自己会被打倒，可他也找不到解决这僵持局面的办法。
这座山的能量是如此巨大，有源源不断的生物在为它持续补充着力量，跟这座山比拼耐力很明显是一个愚蠢的决定。
而慕凛想不到办法打破僵局。
突然，一道身影斩向他身前，将那金色光芒逼得退缩数寸。
再度回转，金瞳的妖为他挡下了身后蛰伏的一击。
白发鹤袍的飘渺道人手持长剑，自身前飘落。
飘渺兮若谪仙。
这是……当初回乡时在亭中遇到的那只妖？
——那时站在施鸿雪剑上的那只妖。
妖紧抿着唇，一击得逞后没有追击，而是撤回到白发道人身后，施鸿雪长剑一挑，手捏法印，无形的力量将他的长袍托起，缓缓向那无形之物击去。
同时，那金瞳的妖再次动作，此时的目标却不是这座山魂，而是站在慕凛身侧的杜若。
慕凛一时措手不及，被杜若带到身后，他略一扬手，黑雾袭向前方，硬挡下这一击。
喉咙里咽下那一声闷哼。
也是在同一时间，蛰伏的暗光猛地蹿了过来，将紧紧靠着的二人一瞬间卷了进去。
“杜若！”
慕凛下意识想将他推出去，可这暗色的光芒好像是一块凝胶，自己的身体在其中的动作被强行减慢，他根本无法作出有效的攻击。
是他们大意了。
注意力被明显的金色光芒吸引，却忽视了躲在暗处的另一股力量。
这座山怎么会没有自己的意识？
它如此的狡诈，如今的险恶用心，它的一切攻击都是掩饰，就是为了这最后的一击。
金瞳的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诧，下意识想要冲过去，却被施鸿雪拦住。
那暗沉的光芒十分危险。
慕凛眼睁睁看着……看着杜若的身体被一点点吞噬，他的躯体开始缓缓消失。
他挣扎着想要靠过去，却发现自己只是停留在原地。
黑色的液体漫过他洁白的脸颊，杜若朝他眨眨眼，还是一如既往的俏皮。
而后整个身体被吞了进去。
身体渐渐冷了下来，慕凛几乎提不起那把刀，他浑身无力，仿佛下一刻将要垂倒下去。可黑色的液体包裹着他，他无法做出任何的动作。
金瞳的妖终于突破了白发道人的阻碍，或者说施鸿雪终于放开了他，于是他再次朝着黑色的液体发出了攻击，尖锐的妖气像刀一样划过这液态的力量，一瞬间分为两半。
慕凛趁此机会终于逃出了束缚。
在黑色液体被划开的瞬间，金光大作，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突破了阻碍，爆发了出来。
那一道浅金色的光芒在空中游荡，在光影中穿梭着，两股无形的力量在互相冲击着。
慕凛怔怔地望着那道光，“杜……杜若？”
浅金色的光芒一瞬间张开，微弱的光拂过他的脸颊，轻柔，温暖。
杜若再次失去了自己的身体。
又一次突破了生命的禁锢。
他其实很强，只是人族的身体太过脆弱，如今终于失去了自己的形体，他也再次掌握了自己的力量。
杜若觉得自己是幸福的，掌握着巨大的力量并不算什么，他在很长的岁月里都无比的强大，可他不知道自己的力量能够做些什么。他吞噬着他人的灵魂，是为了更加强大。可当他拥有着无穷的力量，立在天座之时，却没有一个人知晓他的存在。
你身披坚甲、战无不胜，那又有什么用呢？
你喜欢的人不在身边，你想要让他看到你威风凛凛的样子，但是他看不到。他希望有一天自己喜欢的人能见到自己君临天下的那一日，见到自己光芒四射的那一天。
如果那一个人见不到，他就没有光芒。
四野失色，天下黯淡。
可自己喜欢的人那样强大，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也能够成为妖族的君主。
现在终于到了他好好表现的时候了，不是吗？
这是唯有他一个人能做到的事情，天底下唯有自己能够实现他的愿望。
他的身体开始缓缓膨胀，不……应该说是开始**。
原本是属于那座山的领地，他开始不断地入侵过去，金色的光芒开始缓缓地退缩。
身体内一片温热，这样的感觉竟然令他有一丝熟悉，他逃出地府后，灵魂破碎，在人间随处飘散，缓缓被刺棘山所吸引，慢慢地恢复了意识。
那时他从一片黑暗中醒来，感到身体的周围无比温暖。
当他恢复自己的“视线”时，才看到在自己头顶漂浮的微光，那些灵魂之光。
其实他还有一些秘密没有告诉慕凛。
自他吞噬了这座山的一部分后，他其实也拥有了这座山的力量，一体同源的力量，他一样可以控制这座山，也同样会被这座山迷惑。
他自然也可以造出幻想迷惑他人，他离开时这座山尚没有明显的意识，那时的她稚嫩如同初生的婴儿，如今她已然十分强大了。
她的意识开始活跃起来。
或许，这也是自灵魂中吸取而来。
杜若现在并没有一丝的害怕，甚至感到喜悦起来，他其实……并不是在慕凛面前表现的那样。
剥掉了一层伪装，底下还藏着另一层。
那个天真温驯的杜若只是假象，他一直都是那个满腹仇怨、野心勃勃的男人，他杀掉判官，决不是因为单纯的想要成为人族，他是为了寻求长生。
人族是万物之灵，是上天厚爱的种族，也是他唯一能够躲避地府追击的居所，他本以为自己能够再次改变自己的命运，在这场灾祸来临之前超脱此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