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外的法阵已开始撼动整座山峰，那炙热的风自山外袭来，山的内部开始扬起白色的雾气，时而带着金色光芒。

白色的“蛇”环绕着山峰，无形的力量波动在空中荡开，震动。

杜若猛地停住脚步，低声呢喃。

“门开了。”

慕凛微微阖眸，他感到山的中心仿佛裂开了一道缝隙，喷薄的灵气从那道缝隙里涌了出去，就好像从井中喷涌而出的泉水，带着刺骨的寒意。

若他能看到山外景象，必不会产生这样的联想，那样的想象实在太过温和委婉，真实的景象比他脑海中要残酷数百倍。

那惨白色的雾气在一瞬间席卷方圆数里，带着毁灭的气息朝着一切生物逼近，那些被幻象迷惑涌着来此的生物在一瞬间被吞噬，连一丝残渣也没能留下。那白色的流淌的雾气在空中盘旋，那怎么会是一条蛇？

那分明是一只白龙！

身披尖锐的鳞甲，一张一合发出刺耳的声音，它的身躯在山中卷动，鳞片划过山峰的声音在诡异的光亮中更显得诡谲阴森，它的口中喷出冰冷的龙息，带着惨白色的火焰，金色的瞳孔仿佛两块死气沉沉的巨大宝石，倒映着身前的渺小人族。

这暴戾噬杀的可怕生物，已失去了自己应有的骄傲与尊严，仿佛一只被随意拉扯的傀儡，永不疲倦地吞噬着一切生物。

它活动起来，那强健的尾巴在山间摇摆，砸到一位黄袍道人身上，那法阵顷刻间黯下一块。

妖邪的雾气侵蚀着人的躯体，能力稍弱的修行者已力不能支，渐渐倾倒下去。

施鸿雪一剑挑过，直斩白龙头颅。

那龙发出凄厉的长啸，几乎能震溃人的灵魂。

慕凛看着那条龙。

它的表情痛苦狰狞，已失去了那高贵的体魄，它的躯体残破不堪，白色的骨骼苟延残喘地维持着它最后的一丝灵魂，它的头颅高昂着，仿佛朝天发出痛苦的嘶吼，无时无刻不在倾诉着自己痛苦的诘问。

慕凛听到那一声龙吟，一时之间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这座宫殿早已在时间的侵蚀下变得破败，它的主人也早在数百年前便身陨在此，只留在这一道残躯。

他难以想象，这座山中竟然会藏着一座龙宫。

这座龙宫也成为了这条可悲又可怜的伟大生物最后的陵墓，它死在了这里。

“它也是死在六百年前的那一次灾劫之中，它在临死之前依旧与命运做着最后的抗争，它或许怎么也想不到吧，自己的残躯会进入这座山，自己留在躯体中的意志被不断侵蚀，自己残留的灵魂成为了这座山驱使的守卫。”

杜若看上去诸多慨叹，“曾经那样高贵的生物，最终沦落至此么。”

他的目光穿过那可悲的生物，仿佛落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命运……谁为我们安排好的命运，带给我们如此的煎熬，让我们的宿命以这般可悲的方式收场？”

慕凛从未见过他如此悲伤的模样，那双眼仿佛遥望过无尽的时光，天地间响起一声高昂的龙吟，那声音仿佛能直透天壁，下落九泉。那声音中带着那样沉重的悲痛，带着无尽的绝望与煎熬，几乎在一瞬间令所有听到这声音的生物都沉寂下来，心中涌动的情绪一瞬间泯灭，只剩下了沉甸甸的悲痛。

他的耳边似乎又传来了母亲的温醇呼唤，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她笑着，用指头轻轻戳在他的额头，笑问他今天怎么又这么调皮。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母亲了。

一种酸涩的液体在胸膛流淌。

慕凛回握住杜若的手，“我们的命运是和它不一样的。若我们降生于世，不是为了向命运抗争，那我们来到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它还没有失败，它的灵魂碎片依旧在山外徘徊，我们也是。”

杜若看着他的眼睛，那样沉静又充满了坚定的决心，他的心中突然安定了下来，仿佛高山远海，一切无所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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