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百零五年前百羽暮生辰那天。”似乎是很久之前的回忆了,她想了半晌后才道,“阿晨躲在他的房中,本来是要惊他一惊后送上生辰礼的,却不料他与长轩提起此事,虽然当时他们的话说得并不明了,但也足以让他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世。”
后来,他没有现身,而是在震惊之下先行离开了,然后找到了她,并告诉了她自己所听到的一切。
她亦十分惊讶,在不可置信下却劝说他们一定要当面将这件事找百羽暮问清楚。那时的她是那么信任他,对他甚至没有分毫怀疑,反而认为定然是百羽晨听错了,或是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但百羽暮不知为何竟闭关了,而且不见任何人。他们原本是可以等下去的,但她却没有机会,因为三天后的那个晚上,他要亲手杀了她,根本不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
“你应该听到过有关那一晚的传言吧?就是那个我偷了他的法器风月镜去杀他未来的未婚妻子周桐,结果虽然周桐跌落悬崖,而我也被风月镜反噬而死的那个?”她的唇角维扬,似乎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很可笑,“为何你不问我是不是真的?”
栗郡不曾看她一眼,淡然道:“有什么好问的,你又不是那样的人。”
虽然只这一句,却让她心中暖意顿生。
当年的真相,是她根本没有偷风月镜,更不可能被其反噬,而是百羽暮用风月镜想要了她。
“所以,如今你与阿晨共同的仇人都是百羽暮?”过了许久,栗郡才不可置信地轻声道:山瓷神色微动,“可是为何我怎么都不相信呢?既不相信他为了周桐杀了你,不相信他为了自保清白诬陷你,更不相信他会利用阿晨去灭姬灵族。”
而后,她半晌无言,这些事情于她而言太过震撼,所以她需要时间,直到她们下楼时也再未说一句话。
她们走下一楼的时候,乔南寒与百羽晨皆已在厅中等候。
莫名地,她总觉得他们二人共处一室有些诡异,大抵是乔先生平日里太过严肃,与曾经非常顽劣的百羽晨格格不入吧。
但如今的阿晨,满腔仇怨一心复仇,为她,也为他自己,又何曾是记忆中的那个多笑又腼腆的少年。
她并未想要与乔南寒寒暄分毫,她与他之间许多话都无需多言。
方要开口,忽察觉到厅中似乎还有一人,她脚下一顿,有些许迟疑。
多年未见外人,她心下竟还有些惴惴不安。
虽未提及栗郡,但百羽晨的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楼上扫过:“瓷姐是如何打算,是要立刻前往青山流,还是在牧云野再歇息几日?”
山瓷未答,先谨慎问道:“可是有客来?”
就为她答疑解惑而言,终究还是早已习惯的乔南寒反应敏捷:“回大王,青山流尺衣。”
尺衣,宁虚上神唯一的入室弟子。
青山流因山动水不流为六界所知,隐于世外藏在九霄,为早已遁迹隐世的宁虚上神所居,老龙王远扶,也就是栗郡的太公长期蹭住。
宁虚上神虽早已不理世事,但她的故友远扶却是个人在世外心在红尘的闲龙,平日里最爱的便是闲事,五百年他午膳后在云上小睡,一个翻身不小心压了东白山刚能一冲飞天的灵鸟。
更过分的是,毫无察觉的他压了那灵鸟的脑袋整整一天一夜,将人家活生生的一只灵鸟压成了傻鸟。
后来,为弥补自己的过失,于一惊一乍中,远扶将那傻鸟硬塞给了宁虚做徒弟,自己则逃之夭夭。
那受害鸟便是如今的尺衣,时至今日脑子都不太灵光,尤其寡言。
据阿晨先前所说,能助她复明之人,这世间便唯有远扶。
看来他早有准备,她刚到碎雨楼,尺衣便到了。
她拄着万魂木,捻着絮银线,迟疑片刻:“明日启程吧。”
“好。”百羽晨毫无迟疑地略一点头,正欲抬脚离开,突然又转了身,淡然扫了乔南寒一眼,“多谢乔先生将瓷姐安全送来,若先生别无他事,本座这便着人送先生回去。”
乔南寒不缓不急地答:“倒也没什么他事,只是大王未回,我便不归。”
百羽晨眸光一沉,语气更冷:“鬼渡门虽与牧云野向来毫无瓜葛,但阴觞山毕竟还是在北荒之内……”
从他的语气中察觉到胁迫之意,她心下一凉,没想到曾经一向与人为善从不恶语相向的百羽晨如今竟会直截了当地强逼他人。
她笑着截道:“乔先生一路护送本是我的意思,他若如此回去,那我在阴觞山上可真的是威信全无了。”
早已知道她本就只是担着山王之名,百羽晨不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尺衣。”
但一声振翅声后,他竟又返了回来:“乔先生不走吗?本座送先生先去歇息。”
乔南寒微一点头,向她告辞后,咒语一起,小青小蓝现身于地,小蓝倒还算淡定,小青却颠簸着朝她跑了过来。
她弯了腰,笑着将小青抱在了怀中,但心下空落,好似长久以来的暗无天日不过是换了副迷茫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