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世间万物皆有归宿,白云生于天地,自然该归于天地,驭云为奴毕竟有违天道,若非北荒早已为六界排挤在外,怕是早被仙道所不容了吧。
不知不觉中,竟想起很早很早以前,小小的百羽晨指着天上慵懒漂浮的云朵对她奶声奶气地道:瓷姐你看,那些云好生自由,倘若阿晨也做了云,一定会带着瓷姐去最想去的天上看看。
时至今日,她已不念天上,他已禁云为囚。
恍若隔世,物非人非。
“这里是碎雨楼,很是僻静,瓷姐先住这里,”脚步停下,他抬眼望着眼前挂着点点雨滴的白云楼,道,“我已派人去接栗郡,瓷姐放心。”
耳边雨水滴滴答答,甚是悦耳,她心底不由一柔,他还记得自己喜欢听着雨声入睡。
“嗯。”微一点头,她提醒道,“还有乔先生。”
他默了一瞬,没有说话,伸手召了早已在楼前侍候一旁的一个白衣小姑娘过来。
“她叫掩玉,从现在开始只伺候瓷姐一人。”扶着她进了楼中,他边走边道,“这里不是南仓山,我也不是百羽暮,瓷姐可以随心所欲。”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提及那人,她的脚下还是不由一顿。
门外似有人匆忙而至,原本跟在他们身后的掩玉安静退出,得了消息后又小心翼翼地进来禀报:“启禀主上,有数百骷髅前来突袭,应出自阴觞山鬼渡门。”
她不由唏嘘,乔南寒果然厉害,竟然这么快就到了牧云野,而且来就来了,居然还主动出手。
果然艺高人胆大。
百羽晨淡然应了一声,嘱咐掩玉:“没有我的准许,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瓷姐。”
听见他转身的动静,她虽有迟疑但仍旧唤住了他:“阿晨……”
他没有停步:“瓷姐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
她扬了声音:“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一瞬间的恍惚后,他才明白她在问什么,终是在门口停下,依旧没有转身:“正如栗郡所言,为你复明。”
白云缥缈如烟,人已没入陈年。她想,原来在不知不觉间,曾经最弱小的百羽晨,已经深沉到让人捉摸不透了。
她轻叹一声,习惯性地捻出了絮银线,却在意料之外地没有得到小蓝的回应,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已经有意将絮银线收起了。
掩玉是个懂得察言观色的小姑娘,两三步过来将她扶住,声音清脆如溪流:“姐姐可要四处走走?”
许久没被陌生人唤得如此亲切,山瓷有些不太适应,原本想让她换个称呼,但想了片刻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只好勉强应了下来:“你是牧云野的人?”
“是,”听声音掩玉应是个寡言的姑娘,此时却继续道,“掩玉是只狐妖,原本在凡间一处深山随族人一同修炼,后来被仙人所擒送往诛灵谷,是主上将我救了出来。”
她微微一怔,有些明白了为何羽晨将掩玉放在自己身边,毕竟她们都是险些丧命在仙门的人。
过了半晌,她才似醒了神:“他经常会如此吗?”
掩玉不解,惑然问道:“姐姐说什么?”
一抬手,果然有云朵从手心晃过,酥酥痒痒的,她轻缓问道:“他是不是经常会从诛灵谷救人回来?”
“盟主很少救凡人,救的大都是像掩玉一样的妖魔。”掩玉倒是只直肠子的狐,想了想竟有些忧伤地道,“若主上再厉害些就好了,这样狐族中被救出来的便不会只有我一个。”
如此说来,牧云野与仙界的恩怨怕是在这些年中愈积愈多了。
曾经对自己言听计从马首是瞻的兄弟处处与他为难作对,不知百羽暮是否会夜半醒来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