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从始至终只有阮复江一个人，是他在北荒大战姬灵族覆灭时做了手脚, 趁乱将原本应封印在姬灵族人体内的残魂引渡到了天绝剑中，因为当时的姬灵族族长以身犯险时，只有他离得最近并且提前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在场的其他所有人，包括明运在内, 都没有发觉他动了手脚。”颜青解释道，“他心思深重，那时便已经打算染指姬灵族的不死不灭术了。”

山瓷惊讶：“他真的将所有人都瞒了过去？”

颜青点头：“他们是这么说的，而且这些年来都没有露出破绽。”

她疑惑问道：“可是, 既然阮复江知道天绝剑的秘密, 又为何不将天绝剑占为己有, 反而留下了地绝剑？难道他不担心百羽晨得到天绝剑后发现其中的秘密吗？”

颜青的唇角浮现了一丝讥讽的笑意, 道：“因为他犯了一个错, 而且几千年了都没有发现。”

当时，天绝剑和地绝剑都在他的手边，他趁乱将姬灵族的残魂引渡到了天绝剑, 但当时情况危急, 再加上他也心虚，所以并不确定自己究竟把那些残魂留在了哪把剑中。事后，他发现姬灵族人的尸体中少了姬灵族的年轻族长淮清, 而随之消失的也还有那把地绝剑, 便由此认定姬灵族的残魂是被自己藏在了地绝剑。后来地绝剑又落到了东白山的手中, 他借机便将其留在了身边。

只是他并不知道百羽晨是姬灵族后人，又一直都找不到唤醒地绝剑的办法，也找不到姬灵族的其他血脉，所以时日一长，便渐渐失去了希望。

她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可是既然这些年来连明运都没有发觉，魔界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秘密的？”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当时他们的意思，好像是百羽晨安排在东白山的眼线发现的。”颜青沉默了一瞬后又道，“这些年来，他大概一直都盘算着如何能唤醒地绝剑，只是都藏身在暗处而已。但于他而言，所谓的不老不死术，也远没有他眼前的前途和声誉要紧，所以，他才会为了我们母女的性命而不得不向魔界屈服。”

她又问道：“可是，姬灵族后人一直都躺在东白山的诛灵谷中，都这么多年了，东白山怎么会没有发现他们体内并无残魂呢？”

颜青的苦笑更讽刺了：“因为他们自欺欺人。”

当年，姬灵族覆灭后，明运等人见他们明明断了气，便向天界报了战功。本来，人既死了，他们应该立刻让他们入土为安，更何况姬灵族人只是被当时的北荒盟主利用，并无太大过错。可明运等人为了他们的不死不灭术，决定隐瞒其他所有人将他们的尸体私下藏了起来，目的是探究他们的身体是否与不死不灭术有关。

可其实，阴界并无姬灵族族人的阴魂前去投靠，也就是说，姬灵族人或者没死，或者元神归在了别处，而他们并无察觉。明运等人听说此事之后，震惊之余又无法查到姬灵族人的魂魄究竟在何处，为了自保，无奈之下想到了一个对策。他们对天庭谎称姬灵族的残魂被封印在了他们的身体内，并将所有的姬灵族人封印在了东白山的诛灵谷，打算等风平浪静后再找到一个妥善的办法处理此事，与此同时，于暗中查找姬灵族残魂的下落。

所以，明运收养他自以为是姬灵族后人的百羽晨的目的，其实并不是让他用天绝剑彻底杀死他的族人，而是利用姬灵族的这个传言为他做一场戏。

姬灵族后人可以用天绝剑杀死自己的族人，这不仅是一个传言，也是一个神仙两界公认的事实。等百羽晨唤醒天绝剑，并持剑屠向自己的族人时，所有人被隐瞒的人都会以为被封印在姬灵族身体内的残魂是被他杀死的，可其实，那些躺在东白山的姬灵族人千百年来都是一堆不可能再苏醒的尸体而已。

明运利用百羽晨，要杀的不是他的族人，而是那个他们想要瞒天过海的秘密。

明里，姬灵族一事原本已经牵扯甚广，可没想到，在暗中，也还有人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这些年，无论天绝剑落于何人之手又沦落在何处，她都未听说阮复江出手过，而且即便原本属于他的地绝剑当初弃他而去，他也表现得并未在意，可原来，他竟将自己隐得这么深，一直在等一个机会。

“前辈，我娘说……”沉默了许久的炉盈突然开口，语气中尽是担忧，“她似乎听他们提起说你才是姬灵族真正的后人，是真的吗？”

山瓷微微一怔，但并不觉得意外。

因为她已经知道，百羽晨和魔界的确是这么想的。

所以，百羽晨才会找借口将她留在了牧云野，才会寻机让乔南寒离开，才会让掩玉端给她所谓的安神汤药，她才会在那些似真似幻的梦中看见一个人不停地舞剑。

百羽晨早就知道他并非真正的姬灵族后人，他以为她才是，故而，他希望能借她的手来唤醒天绝剑，可他又担心自己不愿配合，所以她怀疑他在她喝下足以让神思涣散的汤药后让她被动地学会了天绝剑的剑法。

因为之前不久，在拾雪宫，她记得土罗刹突然出现，记得自己从百羽晨的手中接过了天绝剑，记得自己身上受伤时的疼痛，却偏偏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御敌的。

那是一段空白，她如今怎么都回想不起来，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她便已经与敌人大战一场且伤痕累累了。

可她隐约怀疑，自己是用天绝剑与重渡作战的，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祭出自己的法器万魂木。而这也恰能解释这些日子以来，她经受的一切与百羽晨的怪异。

今晚，什么他从黑玄死里逃生，什么土罗刹追杀至此，什么她无意间以天绝剑御敌，都是他们早就排好的一出戏，目的是逼着她在绝境中以天绝剑自卫，好给她机会与天绝剑人剑合一。

她之前以为他们是想让她唤醒天绝，以证明她有能力去屠杀姬灵族人，但此时看来，他们今晚就打算从天绝剑中得到不死不灭术。

可是，他们算计了那么久的谋划并未得逞，结果应该很让他们失望吧。

所以，百羽晨和重渡才会在拾雪宫商议对策，连她出现在这里都顾不得了。

“他们以为我是，”她微微摇了摇头，“但我不是。”

“不是？”炉盈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道，“既然你不是，他们为何会那么认为？”

她如实道：“大概是因为风月镜吧。”

当初他们离开思上陌时，栗郡曾给了她一个怯怯壳，还说怯怯壳可以替他们之间传递一个消息，而她利用怯怯壳传过来的消息，便是有关风月镜的。

在分别前，她和燕翎便怀疑一百多年前长轩之所以突然对思上陌屠城不可能仅仅因为燕翎固守思上陌那么简单，真正的原因很可能与饮笙和风月镜有关，所以燕翎便答应她在暗地里打探有关风月镜是否存在其他并不为人所知的用处，比如风月镜是否在那夜帮他查到饮笙的残魂还留在思上陌，若当真是这样，长轩又是因何怀疑饮笙还未真正死去的。

而栗郡带回的消息，是风月镜的确能够依着被吞噬其中的生灵血脉来发现其至亲的踪迹。但风月镜的这个用处并非随处可用，而是只有其至亲的精魄残缺不全时才有可能，而这种情况又极为少见，所以知道的人极少。

而偏巧，饮笙留在世间的魂魄是残缺的。

而那一夜，在招摇山，有一个她的至亲血脉被风月镜吞噬了，所以，长轩才在无意间在风月镜中发现了她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