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碎雨楼, 等医师离开后, 山瓷让掩玉在外面等着, 她独自走到了四合伞下,缓缓地坐了下来。
地面冰凉,正适合此时神思还不太清醒的她独处。
四合伞下的那个人影依然影影绰绰让人瞧不清楚, 就如以前她所看不透的迷雾一般,像真又像假,是黑又似白。
但如今, 大概都清楚了吧。
最近发生的一切, 有些在她的预料之中,有些让她猝不及防。但好在, 她早就有所准备,所以如今的处境,其实并没有让她有多意外。
反而, 经过今晚的那一场突如其来的腥风血雨后,她已经想明白了很多事。
从拾雪宫到碎雨楼的路并不是很长, 可对她来说, 已经足够了。
她轻轻地抽了抽鼻翼,发现自己已经闻不到平时所喝的安神汤的味道, 她想,方才在拾雪宫, 大概是自己最后一次闻到那种气味了。
她愣愣地瞧着伞下昏迷不醒的女子, 心中有千万个疑问想要得到她的回答, 但却不知从何处开始问, 更何况就算自己问得出口,她也给不了答案。
她的手不知不觉中摸到了从脖颈间悬下的怯怯壳,因为两天前栗郡曾用它从遥远的东海传来一个消息,此时的它与一般的贝壳并无二样,已经毫无用处了。
也正是那个消息和今晚的事情,让她明白了百羽晨一直不愿喊饮笙一声娘亲的原因。
因为他早就知道她并非他的亲生母亲,而她的孩子也另有其人。
看得久了,不知何时,山瓷的双眼竟然被泪水朦胧了。
意识到自己默然落了泪,她轻笑了一声,抬手拂去了眼角的泪水,嘶哑着嗓子喃喃对并不能听到自己说话的女子喃喃道:“这也算是一件喜事,对不对?”
与她相对坐了近半个时辰,这是她说出的唯一一句话。
没过多久,小红蹦跶着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她,鸟喙一张一合,像是在与她说话,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她却听清楚了。
小红捎来的只有三个字,半刻钟。
她精神一振,连一双浑浊的双眼似乎也添了几分生气。
这三个字,她已经等了许久了。
漫长的半刻钟后,她无声地与四合伞下的饮笙道了别,忍着身上的伤痛站了起来。
走到门口,她打开了门,轻轻地唤了一声:“掩玉。”
不远处的掩玉立刻走了过来,但还未开口,便被她暗自捏的咒术给弄晕了。
她将掩玉幻化成自己的样子,让她躺在了床榻上,然后自己又幻化成了她的样子,以最快的脚力往外走去。
关上门,她垂首,静静地站在碎雨楼的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不过片刻后,有一个温柔且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山瓷姑娘,请随我来。”
是她等了许久的薰溟的声音。
她点了点头,仔细听着小红的爪子在地上蹦跶的声音,低着头小心地跟了上去。
虽然她能幻化成掩玉的样子,但她的眼睛却无法改变分毫,所以,这一路上,她要尽可能地避免被别人看见自己浑浊的双眼。
自从乔南寒离开后,她便让小红在暗中打探薰溟的下落。依百羽晨和掩玉所说,薰溟是因为不赞同他与魔界结盟的做法而故意躲避众人,但她一直都不愿相信这种说法,她总觉得,薰溟之所以突然了无行踪是因为百羽晨不希望她出现,甚至对炉盈母女的失踪,她也心存疑惑。
而且她虽然看不见,却一直都清楚,她的身边虽然看似只有掩玉一个人守着,其实有无数的眼睛在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她,那些眼睛借的是她周围的那些云。
百羽晨的驭云术本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更何况这里是他的地盘,以云来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于他而言再也正常不过。所以,哪怕对他的话心存疑虑,她也不能轻举妄动,只能将找人的希望寄托在小红身上。
百羽晨对木虹鸟的特性十分清楚,知道木虹七鸟只能各司其职,而专司报信的小红唯一的用处便是传信,所以即便它在牧云野来回走动,也并未放在心上,但他不知道的是,如今的小红看起来是只红色的木虹鸟,但其实它除了是报信的小红外,其实体内还住着专司带路寻人的小蓝。